黑猫（二）

回到茅屋，我点了灯，黑猫的身上还有雨水，我拿麻布给它擦拭。虽然毛已经湿了，但它身上极为温暖，我心里窃喜，今年冬天想必可以拿来当暖炉了，冥冥之中上天送了一只猫给我做暖炉，如此好运，大概是我这几十年以来第一次。我想着既是第一次见面，也该了解一下。

我问它，“你打哪来？”

它喵喵两声，北边来的。

北方那是我昔日的家。没想到，这世间的巧合竟是照着我来的么。这巧合让我心里头仿佛有蚂蚁在爬，又痒又难受，我面色如常，继续说。

“我们是老乡了，我也从那来的。从北边过来，你也真是辛苦了。”它又喵喵应和我两声。北边及其繁华，商贾亨通，南边有什么，崇山峻岭人烟稀少。我为何来此地，十二岁那年我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在北边的繁华里我流离失所，我见不得那些人世浮沉，也见不得那些俗世情爱。我只能独自一人来到南边，只有我一人便能自在惬意了。我一个人在此居住如此多年，以前有些村民在此长居，耕田织布，自给自足，渐渐也教会了我如何一人养活自己。但不知为何，自我来了以后我见越来越多人来到这桃花村，这桃花村的人也越来也多，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反正也不是因我而来。

“此处叫桃花村，你为何而来？”我又问它，黑猫双瞳明亮星光璀璨夺目，不自觉便会被吸引，的确是世间罕见。它又答我，为人心。

我心里纳闷，“何人之心，需如此大费周章？”它不言，毛也差不多搽干，我也不追问，反正桃花村里莫名其妙来莫名其妙走的不计其数。

黑猫在我的脚边绕来几圈，蹭了蹭我的腿，便跳上了我那个简陋的铺盖上，那是我的屋里最干爽的地方了。

“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前两日我才铺过茅草，此处最为干爽了。”黑猫舔着自己的毛，貌似得意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睛在火光似乎都变得更加灵动而飞扬，如此好看的眼睛，如此特别的黑猫，在桃花村不知是福是祸。

屋外的雨下个不停，村子里只有雨声和雷声，桃花村今天被衬得格外寂静。我和衣而卧，黑猫就在我身边不多时便发出了呼噜声。倒真是个萌物，却不知它所谓的人心又是何物？是那一直存于人胸口处不断跳动的心，还是那七情六欲中沉沉浮浮的心，我翻了个身，眼前是木梁上的茅草，耳边是雨声。这黑猫撩动人心，此心为何种心呢？

第二日清晨，我听得村里人开始吆喝，继而鸡鸣狗吠。离我最近住的是探花郎，听闻曾经高中探花，未料明明是他的答卷，上面却写着别人的名字，于是他的探花变成了别人的。他上告无门，心灰意冷来在桃花村住了下来。今天他照旧起了个大早，在他家门外读他的圣贤书，明明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还日复一日的苦读。平日里我从未留意过他是否于日日都苦读，只是今日，我觉得他好生聒噪。

我抱着黑猫踱步于他门前，我正欲开口说话却不知他姓甚名谁，我只好唤他“探花郎？”

“小生有名字，姓沈名钧。”声音像雨落芭蕉般清脆，亦像雨落松针般清爽，这真是令人意外，我好像从未与他搭过话，这是第一次，我也从未看清过他的脸，这好像也是第一次，竟是一肤白俊俏的小哥哥。今日好似与昨日无异，缘何又如此不同。

“沈公子，你每日读的什么书？”

“自然是圣贤书。”

迂腐，我心里腹诽。

文/霈

无戒学堂日更第五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