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温馨

    不过从那以后老师再也不像复读机一样在讲台上考前教育，我们的耳根着实清静不少。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也开始一周出一期心理健康报，被同学们拿来挑错别字，算是高三生活的一件微不足道的趣事。

  我的成绩下降了不少，老师有些担忧。他看我时常走神望着窗台发呆，于是我成为了班主任办公室的常客。

    我们十二班的班主任叫李一明，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性格比较温柔，脸上常挂着笑。现在改了墨迹的毛病，确实更着同学们喜欢，当然我也不例外。

    我也挺享受和他谈话的时光。他大学主修的心理学课程，委婉而又自然的谈话方式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来。

    在那女孩的事情过去了大概一个半月之后，我和我的班主任说了我发呆的原因。不过我没有告诉他信的事，我只是说我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及时拽住她，所以感到非常愧疚。

    李一明笑着说：“作为班主任，我的愧疚不比你少。死者不能复生，要好好对待生者。我现在在照顾李红枝同学的妹妹，是她继父的女儿，小姑娘才上初二，你也可以没事多去陪陪她。我可以带着你。”

  我有些迟疑，“她继父的……女儿？”

  班主任看出了我对照顾罪魁祸首的女儿的不满意，耐心解释道：“不用担心太多，我们从李红枝同学生前的日记本上了解到，她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她这个妹妹。”

    我说好，老师您下次再去的时候叫我一下，班主任欣然答应。

    那周六的早晨，我被班主任的电话声叫醒，和他一同来到了李红枝生前的住所。那是一座社区内另建的小别墅，能看出来她曾有一个富裕的家庭。如果不是遭遇了那样残暴和黑暗的侵蚀的话，我想她大概会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小女孩自己在家看着电视，对于我们的到来也显得颇为冷漠，只是稍稍朝门口瞟了一眼。反倒是班主任热情洋溢地贴了上去，向她介绍我们带来的礼物，并附带一阵的嘘寒问暖。小女孩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脸上挂着一副“我可不是小孩子”的表情。

  在进来之前，我发现老师的指纹和钥匙可以打开这里的门，所以便好奇地询问。班主任告诉我说，小姑娘没了直系亲属，最后辗转波折，也遵从了小姑娘本人的意愿过继到了他的名下。我很疑惑小女孩和李红枝貌似都没有母亲的样子，老师解释道：

    “听说都是意外死亡。”

    我便对这种悲惨遭遇不再继续深问。

    小女孩一副傲娇的样子，对班主任的关照从不给予回应，两个人的谈话终于迎来了尴尬的局面。这时班主任才想起来介绍下我的来访，并向她说明了我的身份和来访目的等相关事宜。

    小女孩向我打了个招呼，我感到有些意外地回应了一声，并且很木讷地询问她的名字。小女孩很自然地回道：“刘若曦。”

    班主任开始在屋子里忙前忙后，我打算去帮忙，结果被他推到了沙发上，和刘若曦并排做在一起。

    “记好了，这才是你来的目的。”他严肃的说道。

    我看他一副任重道远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班主任是真的可爱。

    电视里播放着综艺节目，刘若曦看得津津有味。我想起我初二的时候，大概还在少儿频道看动画片，不禁感叹现在的孩子成熟的真是很快。

  不过也说不准，说不定是我太慢了。

    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我能感到左边有一个娇小的身体在散发着热量。若曦极为白净，长得也精致得很，乌黑的长发铺洒到腰间，在末梢向内侧打了个弯弯。少女散发着颇为强烈的傲气，活脱脱一只小公主。

      到最后还是若曦没由来地打破了沉默。

    “你还真是那样。”

    “嗯？是在和我讲话吗？”

      对于她这句话我显得有些茫然。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一边向嘴里送入薯片，一边和我说道：

      “姐姐以前提起过你，说她有一个叫浔阳的前桌，总是一副疑惑且茫然的表情，又呆又傻又蠢。”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曦也有一会儿的沉默，好像在专注着综艺节目，又好像没有，直到袋子里的薯片被她全部吃完，她才变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

    我拽了一块纸递给她。

    这一刻我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些许温馨，忽然有种照顾妹妹的感觉，这对我这种常年独居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奢侈。

    班主任在厨房忙活着早餐，我能听到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若曦接过我的手纸擦了擦手，忽然说道：

    “浔阳，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刚才所有的温馨感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