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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 | 最初的记忆:黯淡的贵族光环

张爱玲 | 最初的记忆:黯淡的贵族光环

作者: 趣读书吧 | 来源:发表于2018-03-14 10:12 被阅读27次

    童年,是人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那里有着无所顾忌的笑容,有着天真烂漫的想法,有家人万般的呵护……于张爱玲而言,童年的记忆味道是复杂的,她习惯了在颠沛和情感缺失的家庭中成长,还没来得及揪住背后那光环的一角,就不得不迈着稚嫩的步伐,开始自己的人生。

    20世纪20年代,上海,一个繁华之都,对外界的倥偬和阴霾不闻不问。苏州河水清澈地流淌着人们的哀愁和清梦。1920年9月的最后一天,阴历八月十九,一个女婴在上海公共租界的张家公馆诞生。这一晚,月亮很圆。

    她的生命,就如同这个季节的意象一般,因丰满而美到极致,却也饱尝凄婉。

    这个女婴叫张煐。她的诞生并没有给这个已经开始衰落的封建大家族带来太多的欢乐。父亲张廷重在欣慰于张煐的可爱之后,迅即又陷入对世事的迷茫之中,一遍一遍地叹息着生不逢时的凉薄。父亲的启蒙,成就了张煐,母亲在送她上学时,嫌恶名字嗡嗡不响亮,便给她取名爱玲,让她成了世人熟知的临水照花人——张爱玲。

    张家是个地道的大家族,是民国初年一众没落的封建大家族中的一个。曾祖父张印塘,字雨樵,是“丰润张氏”(丰润,即河北丰润县,张家祖籍地)第一个做官的人,咸丰年间,曾任安徽按察使。张印塘是个极为清廉、耿直的好官。

    祖父张佩纶,字幼樵,一字绳庵,又字篑斋,直隶(今河北省)丰润人,晚清官场少有的清流人物,与张之洞、陈宝琛等同为清流主将。年少时,张佩纶才思敏捷,数千字文章一挥而就。光绪元年大考翰詹,张佩纶高居二等第三。中法战争初起,张佩纶主战,受命三品卿衔会办福建海疆事宜。清军战败,张佩纶被褫职遣戍,再次做了李鸿章的高级门客。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后,因在对待俄国的态度上不一致,张佩纶与李鸿章分道扬镳,居于南京,不再过问时事。三年后,张佩纶带着满腹经纶和对国家与民族现状的怅惘驾鹤西行。此前一年,李鸿章先他而去。

    1888年,因中法战争战败被贬重新做回李鸿章门客那一年,李鸿章将长女李菊耦嫁予张佩纶,李菊耦成为张佩纶的第三任妻子。李菊耦,大家闺秀,娴雅女子,善做文章。婚后,二人香茗互赠,题咏互乐,情深义重,简直就是佳偶天成。为此,张佩纶在日记中写道,“以家酿与菊耦小酌,月影清圆,花香摇曳,酒亦微醺矣”。甚至,李鸿章特地为他们的书斋题名为“兰骈馆”。祖父母是如此地伉俪情深,可孙女张爱玲却难得相伴白首人。

    父亲张廷重生于张家繁盛时期。父母恩爱,家产富庶,使得张廷重自小锦衣玉食,沐浴着父亲母顺的和谐家风,饱读诗书,博闻强记,聪颖过人。可惜,张廷重7岁时,父亲去世,家道中落。那一年是1903年,清王朝正处于风雨飘摇中。封建王朝的衰败,同时也带走了张廷重科举中第的满腔希望。

    李菊耦这位世家小姐在与张佩纶的短暂婚姻中品尝了幸福。丈夫去世后便立志要把张廷重培养成才,继承丈夫平生没有得以实现的抱负。但李菊耦给儿子、女儿的自由是失衡的。张家老女仆回忆说:“老太太总是给三爷(注:张佩纶发妻朱氏生有两子)穿得花红柳绿的,满帮的花鞋——那时候不兴这些了,穿不出去了。三爷走到二门上,偷偷地脱了鞋换上袖子里塞着的一双。”

    她即便要把他装扮成一个出不得门、见不得人的腼腆女儿相,也总是惴惴地提防着他别败坏了辉煌的张家声望。于是,他很内秀,很腼腆,一副破败的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之相,但却很有才华。他终日背手踱步,绕室吟哦,满腹的学问,满腔的愤懑,时而拿起四书五经,时而心情极好时招来张煐点拨一二。后来,经历生活种种不顺,所学无从施展,张廷重便沉迷于鸦片中。家道沉沦已是避无可避。

    张家这个封建大家族能够得以支撑而延续,无不得益于祖母李菊耦的父亲——李鸿章的鼎力相助。李鸿章和张印塘曾在合肥、巢湖一带并肩作战,意气甚为相投,二人结为至交。于是,祖父的官爵和俸禄皆来自李鸿章的赏识与恩赐。出阁前祖母居于“小姐楼”。为了爱女,李中堂慷慨相助,殷实富足的嫁妆足够当时的中产阶级子子孙孙享用数辈。数量惊人的房产、田地与古董保住了祖母的一辈子和父亲张廷重的前半生不被生活所累。

    张爱玲出生的地方,是坐落在上海公共租界的张家公馆,这是当年李鸿章送给爱女的陪嫁。这座建筑采用了当时最流行的西洋风格,四面是房间,中间有一个宽阔的天井,朝内一面有连廊可以通行。这幢房子存留了张爱玲的两段时光——灿烂的童年与苦涩的青春。稚女的笑声与少女的泪水在这幢豪宅里交融着,是一体,又不是一体。

    张爱玲的母亲黄素琼亦是名门千金。黄素琼的祖父黄翼升,是清末长江七省水师提督,李鸿章初建淮军开赴上海时,黄翼升率五千水师受其统辖,为其副手。同治四年,黄翼升因阻拦东捻向西突围有功,被封为男爵。南京莫愁路上的朱状元巷14号(明代时本为朱状元府的一部分),因黄家入住更名为军门提督府。黄翼升的次子,也就是黄素琼的父亲黄宗炎,早年中举,后捐了道台,承袭爵位后赴广西出任盐道。黄宗炎赴任广西之前,买了一个长沙农家女纳为妾室,后来产下遗腹子龙凤胎,女孩就是黄素琼。1922年,黄宗炎的大夫人辞世,黄素琼与孪生胞弟黄定柱分了祖上财产。后来,黄素琼每次游学欧洲的费用均来自于此次财产分割得来的古董。

    张黄两大家族的联姻,一时传为佳话。强强联合的婚姻,带来了财产的丰腴富足的同时,也带来了思想的碰撞。黄素琼虽然出身传统官宦世家,思想却受到了清末民主自由气氛的熏染而极为开化,她不甘于长年深闺宅院里传统的生活方式,而渴望能与一个同样思想开阔、崇尚民主自由的男子共建新式家庭。遗憾的是,张廷重并不是这样的人。尽管他和妻子一样也谙熟且欣赏西洋文明思想,但他却无法接受西洋文明思想所崇尚的自由与平等,内心里男尊女卑、臣为君死的刻板思想仍旧根深蒂固。

    张爱玲出生时,恰逢“五四运动”所倡导的自由和民主广为传播之时,人们不再坐井观天。黄素琼勇敢地一脚迈入领导风潮之列,与徐悲鸿、蒋碧微等一众朋友大踏步地开辟着“五四”青年中国的新潮风尚。她是那样地不管不顾,那样地意气风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暂时忘记束缚自己的丈夫,摆脱让自己窒息的封建文化。

    而对于父母间的格格不入,张爱玲在《对照记》里毫不讳言地说:“他们(指父亲、母亲和姑姑)的思想都受‘五四’的影响,就连我父亲的保守性也是有选择性的,以维护他个人最切身的权益为限。”弟弟张子静在回忆录中也坦白:“我父亲虽也以新派人物自居,观念上却还是传统的成分多。”说得如此透彻。国家与社会的巨变迎合了母亲的诉求,违背了父亲的意愿,造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终于像蒲公英的种子与枝干一样,在风中不可逆转地分开了,不再复合。母亲的离去让张爱玲与弟弟张子静孤苦无依,浮萍般随波逐流。

    大家族的荣辱盛衰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李中堂的慷慨解囊与黄翼升的遗产终究没有阻挡住张家的一再破败。“五四”中国的清新风气也最终吹散了这个腐朽大家族的晦重之气。

    这样的簪缨世家,成年后的张爱玲并不愿提及。倘若有人问起,她也总是含糊其词。家族的没落与阴影,让她总是下意识地远离那些象征权势与地位的精英主流,而独自偏居一隅。

    然而在张爱玲的内心深处,家族是有分量的。晚年的张爱玲曾说过这样一段动情的话:“我没赶上看见他们,所以跟他们的关系仅只是属于彼此,一种沉默的无条件地支持,看似无用、无效,却是我最需要的。他们只静静地淌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的时候再死一次。我爱他们。”这应该算是一种情感上的和解了吧。

    血缘,就是这样,荣辱都在一起。

    (以上图片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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