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呆过的地方是一个略显贫穷破落的村庄,那也是我出生的地方。它不大,甚至偏安一隅地度过了漫长的少被外人打扰的岁月,我在那里度过了童年,还有属于年轻女孩的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老一辈人的眼里,男孩从出生就比女孩多了一圈耀眼的光环。我的父亲是一名老师,但思想亦如是。
那时的房子古朴陈旧,斑驳的木门嘎吱作响,就像在演奏一曲老掉牙的乐章。院子里堆满了生火用的木柴还有祖父种的月季花竞相开放,惹人怜爱。凤仙花和蔷薇缠绕在一起,霸占着墙根汲取着阳光,点缀着低矮的土房。犹记得那时空气清新,阳光明亮,让人怀想。过滤掉世间的喧嚣,平淡的日子里没有波澜。
记忆中村里还有一座不大的桥。桥那边偶尔会有热闹的集市,这对于孩子们来说是个快乐的日子。大人们在自家的树荫下乘凉。孩子们欢呼着,雀跃着,带着天真散漫,蹦蹦跳跳跨过青石板,来到桥的对面瞧个稀罕。嬉戏的笑声穿过水中央,在桥的那头回荡。
村口有一棵特别大的老槐树,到了花开的时节,树荫下的人群便多了一些。人们三两成群,喝茶逗趣。小孩子更是不必说了,男孩们在树下泥土里翻看蚯蚓和蚂蚁,兴奋地与小昆虫们交流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言语。女孩子会用手剥下即将脱落的老树皮,用削尖的小木棍写下心里的秘密。
傍晚时人会越聚越多,不过会有清凉的风在树叶间穿梭,天气反倒不那么炎热了。甚至到了深夜,蟋蟀都唱起了歌,月色也更重了些,有人却在树下的藤椅上躺着睡着了。
那时的日子并不丰盈,感觉却比现在富足安宁。
只是后来我离开了,因为求学。父亲不太情愿,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在这个地方依旧根深蒂固。说来可笑,但事实确实如此。想继续求学,又不愿忍受村里人的非议,借着亲戚在城里工作的契机,离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转身离开看似一瞬间,却不曾想一转身就是好多年。一直没有回去,只是隐约听说村里变化了许多,低矮的土屋被整齐的楼房替代,曾经宽敞的院子如今也成了一种奢望。桥被拆除了,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桥墩。至于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命运,不用打听也可想而知了。
没有了浓密的树荫,宽敞的院落,乘凉的人们。蟋蟀不再唱着歌,月季和蔷薇花也不复存在了。树木轰然倒下,粗暴得没有一丝留恋的砍伐。那些刻在老槐树上的秘密就像一张旧照片却没有了底版,还没来得及回头再看一眼,就随着时代的更替消失殆尽了。
只能用记忆来怀念它。
年岁渐长远走他乡,我才知道到达不了的不是远方,而回不去的却是故乡。纵然它古朴封建,但还是记忆里幸福的乐园,梦中的眷恋。就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在经久的岁月里保持着稳重端庄,在漫长的等待里看着夕阳将青苔茵茵的小巷不断地拉长,看着年轻人走了又走,却不曾想自己有一天也会被所谓的现代文明扫荡得不再存留。在百转千回中还是未能等到归来的游子。
以文明的名义,人为地操纵了一个城市,一个古镇甚至一个村庄的形式,就这样毅然决然,没有一丝留恋。新的东西出现,旧的东西消失,这样一个看似颠簸不破的真理为何让人扼腕叹息?我不明就里。
那更梦醒忆往昔,皆不是,空作相思意,难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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