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从来不会是漆黑的。
月光照耀下，路是泛着银色光辉的。下雨的夜晚，闪电会照亮前行的路。如果说，白天的村子是嘈杂、浮躁的，那么夜里的村庄是安宁、沉静的。我从不怕走夜路，在村子里锻炼出的眼睛，哪怕只有一点亮光，都能看见自己要走的路。
夏天的夜晚，没有人会早睡，廊下亮一盏灯，三五成伴，摇着蒲扇说着一天的农事。夏夜也是抓鱼的好时候，河边总有一道白光射向河面。我也不愿早睡，大人们闲聊的时候，我便带着小黑到田边走动。
爸爸不愿意带我去抓鱼，他以为我会害怕走夜路。其实，我从来都不怕，相反我很喜欢走在夜幕中的小路上，这是难得的真正与村庄联结在一起的时刻。奶奶会吓我，说夜里有怪物，我可是有小黑的，村里传说狗能吓走一切鬼怪。那时候，空气清新，河水清澈，夜里萤火虫会在田边飞舞。萤火虫抓回来会死掉，最好的方法是看一会儿就放飞它们。小小的亮光在手心中闪烁，一步一步爬着，直到离开。夜空总有星星，飞舞的亮光会和它们一起照亮夜幕下的村庄。我站在桥头，等着爸爸抓鱼回来，小黑乖巧地蹲在一边，听蛙声此起彼伏。不同层次的黑在我眼前汇合，浓重的黑是田，流动的黑是河流，反射银色光晕的黑是土路。树影在星星间画出了一条天际线，那么多星座，北斗七星我认得最快。北极星我却一直没认准，都说它是不动的，可我就是没找准过。
冬天，夜来得总是很早，走得要是慢了，放学的半路上天就暗下来了。月亮没有升起的时候，天边总有两颗星会露出眼睛。回去的路上，小黑会出现，和那两颗星星一起陪我走完剩余的路。而在深夜，我认得的另一个星座会如约而至——猎户座，它腰间的三颗星是冬夜里最亮的标志，我常在家门前的小路上走着看它。冬天的星星总显得比夏天更亮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了，空气中的杂质都被冻得躲起来了。如果再走得远一些，站在桥头，看天空再久一些，流星会划破天空，这是给走完夜路最好的奖励。
没有城市灯光污染的夜，是星星伴着我走完一个个夏夜和冬夜。现在，当我烦躁的时候，我总要走到离家远一些的草坪上，抬头看天，找寻那些星星，像在村子里时那样默默地走着小路，直到我和周围联结到一起，能看见不同层次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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