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人阿甘》第二章

《社会人阿甘》第二章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大罡渐成了气侯。

由于海防营的菜鱼市场和跳蚤市场逐渐开始恢复，眼看着有利可图。

大罡手下聚集的那帮人，一大早扑向菜鱼市场，吆三喝四，佯装帮忙干活，争抢推车卸货，倾刻间却搞得车翻货散。

贩子头们陪着笑脸，奉献上几盒香烟算打发他们，一开始就是这样子就可以了。

其实菜鱼市场的贩子头们，也算半个社会圈子里的，一开始多是商贩们自发推举出来应付各种事项的，主要是公家那头的卫生检查，物价核定，摊费上缴等等。

日子久了，这里面往往会形成隐型的黑恶势力，独家控制。

海防营的菜鱼市场情况比较特殊，大概是位置太靠市中心了，各方势力反而容易在此形成均势。

比方说公家那头，物价局的谁谁小舅子，卫生防疫站的谁谁小姨子，等等等，海防营的各路倒爷贩子不论七大姑八大姨的，个个都可能有这方面或那方面的背景人脉。

就象中国北方的其它城市也差不多，基本脱不了人情社会。

正所谓来市中心混的通常都是人精，海防营就是人精扎堆的地方。

不过都有背景，就等于都没有背景。

个个精明，谁也不好弄，就自然形成均势。

社会那头的关系，也是各有牵制。

比如海防营有两个卖蛤的摊位，打对头抢顾客，长期互相看不顺眼，难免恶语相向。

结果有一天差点动了手，但终究还是没真打起来。

因为东头卖蛤的，是南城社会人外号大个成的堂弟。

西头卖蛤的，是北街社会人外号碴子李的侄子。

两边一掂量，都不善啊。

得了，还是和为贵吧。

内部形成公家与社会的双重均势，日渐热闹的海防营菜鱼市场，看得见看不见的争抢始终存在。

能在这里做贩子头的几个角色，自然是有点综合能力的人物。这几位分别代表了鱼贩子，菜贩子，肉贩子，烧饼贩子等等，都是天生具备处事玲珑八面，恰到好处的主儿。

大罡团伙本是坐地户，恶名昭著，给点好处是难免的。只是我市商业的大潮初起，人心浮动。就算头脑简单志不在此的大罡，也看出些经济名堂了。

几盒烟不好使了，加酒加肉，然后陪上更孙子般点头哈腰的笑脸，也不管用了。

大罡团伙直奔钱而来了。

这不明晃晃要抢嘛。贩子头们一商量，心照不宣地将小圈子民主制改成寡头制，默认选出了一个最大的头目来，是海防营市场利最大的鱼贩子。

大头目站出来，把脸一沉，向大罡亮明了身份。果然了不得，西海口一带社会最大的哥，外号龙王。那是俺亲哥。

大罡冷笑一声，凶恶的目光逼近那鱼贩子。

鱼贩子强装镇定，浑身己是冷汗直流。

大罡居然没动手，只是死死地搭住这位大头目的肩膀，然后用手一指自己的团伙，示意躲在最后的阿甘站出来。

大罡慢悠悠地说道，他叫阿甘。记住了，以后他来跟你们收账。

阿甘微一呲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其实这算是他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

菜贩子，肉贩子，烧饼贩子等等几个头目愣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都看向大头目。希望他能回一句硬气的话。

但是大头目只默默擦了一把满头的大汗。

大罡哈哈大笑，一只粗硬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大头目的脑门，然后就在他胸前衣服上擦拭着汗水。

大罡继续慢悠悠地说，收账就定在后天吧，以后每月一交。明天呢，你回去问问你哥。让他告诉你，该不该交。

说罢，大罡团伙扬长而去。

当晚，大罡团伙成员一起喝酒。

小黑屋昏暗的灯光下，大罡不开口，谁也不说话。闷闷地喝了几杯酒，大罡开始赶众人走，独留下阿甘。

那帮人走到门口，大罡又叫回来，简单吩咐道：明天谁也不要惹事，谁惹事我弄死谁！

团伙里这几个都摸不着头脑，只是发愣。

大罡一挥手，都给我滚吧。没一个顶用的！

团伙成员惊恐而退，阿甘不由地呲起牙。

大罡继续喝酒，你更是一个废物，阿甘。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海防营棚户区一个破旧的不规则四合院里，西小棚紧靠茅房的那间小屋，门板被一脚踹开。

大罡闯进屋，抓小鸡般揪起还没睡醒的阿甘，不耐烦地喊道，走了，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四合院的过道，外号黑镜子的老瞎子，就是这个院子的房东，正戴着他的老墨镜，坐在一张老藤椅子里一动不动。

大罡故意大声说，阿甘，你搬出去住吧。这什么破地儿！

阿甘没做声，黑镜子也没一点动静。

然后大罡和阿甘就出了院子，上路了。

1982年秋天的那个早上，大概走了三，四个小时的路，大罡和阿甘才赶到了西海口。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西海口是我市最大的一个陆连岛。一进岛的地方，有连成一排的混凝土建筑。那是船厂的仓库，机械局厂房等等的公家单位。再往里走，是一条环岛公路。

公路旁间隔不远，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渔村。

走到机械局厂房大门口，有一棵大松树，周围砌了水泥围台。

两个人都不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地方这个位置，他俩小时侯曾来过一次玩耍。居然还是老样子。树长高了，他俩也长大了，比例没变。

大罡让阿甘坐上水泥围台，突然凶巴巴道，你要敢跑了，我就砸死你。

阿甘毫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冷冷回一句，我砸死你。

大罡嘻嘻一笑，不再理会阿甘，独自走上那条环岛公路。他要去西海口最大的一个渔村，找龙王单挑。

海防营最能打的大罡，即将迎来他社会生涯里最浓墨重彩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