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钞

清晨，三婶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煮好稀饭，又把馒头下锅，旁边放了四个鸡蛋，多的一个留着铁子车上吃。

三婶坐在灶边烧火，从口袋里掏出存折，打开，页面上打印密密麻麻的数字，最后一栏上印着存38500.0元。轻轻用手抚摸着这数字，就像是在摸自己的孩子，存到这些钱可不容易呀。

抬头望望渐渐橙红的云霞，三婶心里有了决断。

“老头子，吃饭了。”三婶把饭菜抬上桌，拿着抺布把洒出的饭汤擦干净。

三叔从里间走出来，黑着一个脸，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唉，老啰，没家庭地位了，说话不算数了。”

三婶没吱声，打了一碗稀饭递过去：“好像以前更有地位一样，看你那熊样。”

又朝门外看看：“铁子怎么还不来吃饭，都几点了！”

正说着，就看见吴哥打着哈欠，黑着眼圈，走了进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吃饭，吃饭。”

“三叔，三婶，要不还是算了吧，过两年手上钱多些，再，再相吧。”吴哥低头扒拉着稀饭。

哼哼，三叔也低头吃着稀饭，不吭声。

“看你们爷俩，还拉个脸，存折拿去吧！”说着把存折递给三叔，“拿去把亲事给定了，我也放心。”

“好，我看看这几年存了多少。”三叔连忙接过去，看了一下，抬头问吴哥，“铁子，你说你存多少？”

“连一毛的硬币都翻出来了，才凑到一万九。”吴哥沮丧地说道。

“好，好，这不，钱就够了，快点吃，吃了去城里把钱取回来。害我一晚没睡好。”三叔猛地一拍大腿，马上满脸笑容，剥了一个鸡蛋给三婶，“孩他妈，辛苦了，你多吃点。”

饭毕，三叔坐吴哥的车去城里，手上抓着存折，笑得合不拢嘴。

“铁子，我也担心钱不够呀，平时钱都是你婶管着，以为能有个两万五就很好了，居然有三万多，这都是你婶子辛苦存下来的。”三叔把座椅靠背放缓一些，让自己更舒服点，“把钱取出来定了亲事，剩下的买几样家具，把房间也收拾一下。成家了就长大了。”

说着靠椅子上沉沉睡去。

吴哥把速度降了下来，开得更稳一些。

三叔今年四十一了，常年在田地里劳作，黝黑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上面胡子拉碴，看上去更显老些。

到水果市场卸了货，又马不停蹄来到农村信用社。

信用社里寥寥几人，三叔拉着吴哥来到中间的窗口：“小妹，我取钱。”说着连吴哥的存折一起，递了过去。

“您好！大叔，现在存折可以转成储蓄卡了，要不要现在换成卡呢？”营业员接过存折问道。

“不用了，下次吧，把两本存折的钱都取出来，这个取三万八，这个取一万五，整的都取出来。总共五万三。”三叔指着存折笑着说，“家里娶亲，急着用钱。”

“恭喜大叔了，请输一下密码。”

“好的。”三叔左右望望，整个人凑了过去，用身体遮在键盘前面，又竖着左手掌挡着，这才小心地一个个数字按了下去，最后按了确认键。

营业员等了一会，微笑着说：“可以了。”

再次确认了金额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三叠百元大纱，另外又点了八千放在一边，一叠叠的钞票，放入点钞机点过。

只见点纱机哗哗地响着，三叔眼睛死死地盯着，怕一眨眼眼钱会飞掉似的。

三叠钱连八千元点好又重新扎好。营业员连存折一起从窗口递了出来，又递了一个纸质袋。

三叔双手接过来钱，紧紧握着，转头对旁边站着的吴哥使了个眼色低声喊道：“站我后面盯着人，小心点。”

说完，拿起一扎钱，把扎条从中间往下撸了些，左手夹着，嘟起嘴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吐了一口口水，捏着钱一张张的点过去。

点完了，没错。再把扎条撸到钱的另一侧，又开始一五一十地点起来，嘴巴里念着数字，觉得手感不对，还要停下来仔细看看会不会假钞。好不容易点完，把扎条移到中间，打开纸袋，小心地放进去。接着抬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开始点第二叠钞票。

营业员很有耐心地等候，对于乡下的老人来取钱，这样做，早已司空见惯。

三叔点完钱，小心地把纸袋子卷好，拉开衣服拉链，把钱放到左手腋下，再拉上拉链，紧紧地夹着，右手又按了按，回过身对吴哥说道：“到你了，把密码输进去，注意要遮好。”

把吴哥往柜台推了推，又背挨着他，眼睛瞪着周遭的人。

吴哥输了密码，一万五千块钱，营业员一会儿就点清楚并扎好。

眼看着吴哥把两叠钱放一起就要装纸袋里，三叔急了：“不点一下，万一少了怎么办。年轻人做事一点不牢靠的。”

三叔从怀里掏出来那袋钱，塞吴哥怀里，把他从窗口位置拉开：“我来点，很快的。”

拿起一叠就开始点起来。点钱的感觉真好，不论是钱摸上去的质感，还是扑鼻而来的油墨香味，反正点着有种上头，轻飘飘的感觉，特上瘾。

点到第二叠5千块钱的时候，突然感觉中间有一张纸质好软，捏上去绵绵的，没有那种坚挺的感觉。三叔停下，把这张钱抽了出来。两手指细细地拧动，真的比较柔软，纸质感觉差好多。又两只手夹着两端，抬高对着灯光照着，水印明显不清楚。顺着灯光看，整个钱上面的色彩比较暗淡。

“咦，小妹，这有张钱不对，你看看。”三叔把那一百元的钱递给营业员。

营业员却没有接钱的意思，反而嚷起来：“钱经过点钞机点过的，有辨别功能，怎么可能混进假钞。”

三叔急眼了，声音也变大起来，“姑娘，你也看到了，钱一直放在柜台上，我都没有收口袋里面。而且你窗口这里也写着：请当面点请，离柜概不负责。我也没有柜，你也看到了。”

两个人一嚷嚷起来，门口的保安和一个穿着制服的领导样子的人走了过来。

吴哥扯了扯三叔的袖子：“三叔，要不算了吧，他们不认账怎么办。”

“那怎么行，这个是我们的血汗钱。要斗就斗到底，凭什么给我们假钞。”三叔咬着牙说。

领导拿起钱看了看，把钱从窗口伸进去放到点钞机里，刷，一下子过去了，机子立马播放声音一百元：“小王，把这假钞收起来，另外补一百块钱给这位大哥。”

转过身，笑着躬身对三叔说道：“对不起，的确是我们机子的问题，给您添麻烦了。现在马上给你更换。”

柜台里面的营业员，又取了一百元，双手递给三叔：“大叔，对不起，是我工作疏忽大意，请您原谅。”

三叔挥挥手，把五万三千块钱整齐放在一个纸袋子里，又重新夹进腋下夹着。朝吴哥挥挥手，便一起出了营业厅。

回来路上，三叔语重心长对吴哥说：“下次做什么事不要慌，把事情做对，做细，才不会出问题。如果刚才我不点就走，出了门，银行就不会认账了。对吧！”

午后的天空，阳光明媚，深秋太阳是暖暖的，照耀着山，照耀着树，也照耀着三叔和吴哥，镀上一层金黄，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