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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看《红楼》|第三回:‏用文字还原一个世界

左眼看《红楼》|第三回:‏用文字还原一个世界

作者: 云清燕 | 来源:发表于2019-02-10 21:44 被阅读453次

    1.小说是活着的历史。 

    2.小说要还原一个物质世界、一种俗世生活。 

    3.小说的存在其实是为了保存历史中最生动、最有血肉的那段生活,以及生活中的细节。

                                                                                                                    ———谢有顺·《成为小说家》

    图片来自网络

    《红楼梦》描绘的世界是鲜活而具体的,即使隔着几百年的光阴,只要你开卷,那热腾腾、活生生的生活气息仍会迎面扑来。因为那是作者用文字给我们还原的一个真实世界,保鲜的一段“活着的历史”。

    在第三回里,作者以黛玉的一双眼睛做为摄像机,摄录下了黛玉进京投奔外祖母家,在第一天里从弃舟登岸开始,一直到入住荣国府至晚上临睡前的所见所闻。

    黛玉的这双眼睛是一台高清摄像机,画面层次分明、丰富多彩,且有声有色,而又清晰保真。这镜头时而一扫而过,时而又细致入微。

    黛玉弃舟登岸,坐轿进城,仅“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京城的街景,就发现“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

    只一句“自与别处不同”,没有一句正面描写,也没有说出与别处到底有哪些不同,但却让人对天子脚下、皇城根上的气象生了些许敬畏,也让从苏州这个小地方来京城投亲的林黛玉心里多了一丝怯意。

    在王熙凤、贾宝玉等几个人物出场时,作者笔墨却不吝其详,仿佛有几台摄像机在多角度同时拍摄。

    且看王熙凤出场时,一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人未到,语先闻。与这一招先声夺人的高调而个性的出场相衬的,是“这个人的打扮与众姑娘不同”。

    作者将王熙凤从头上戴的、发上绾的、项上挂的、再到裙边系的、身上穿的、外面罩的,从头到脚,从眉到眼,从粉面到丹唇,正面用工笔细细描了一个遍。

    紧接着,又通过王熙凤与林黛玉、贾母、王夫人见面互动时的一系列动作、语言、神态描写,一个明艳而张扬、自信又八面玲珑的王熙凤活生生地立在了读者面前。

    在这一回中,王熙凤的风头远远盖过了也是本回首次正面出场的女主角——林黛玉。

    作者通过黛玉去拜见二舅舅贾政,也给了贾府的正厅——荣禧堂一个隆重出镜的机会。

    镜头既有远景、全景——“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也有近景和特写——“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从堂上的牌匾到案上的摆设,甚至连厅上的交椅是“楠木”的,壁上的对联是“乌木”“錾银”的,虽寥寥数语,却描绘地细致入微。让读者如身临其境,大有饱了一番眼福之感。

    黛玉的这双眼睛做为摄像机,灵敏度极高,只因为她“心较比干多一窍”,所以能“步步留心,时时在意”,更因她幼时“常听得母亲说过,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

    所以,她一出场,就发现了几处“不同”。

    一是,她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的吃穿用度“不凡”,由此可以推断,外祖母家主子们的吃穿用度肯定更是“不凡”。

    二是,发现了王熙凤的“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其人“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三是,进入荣府的荣禧堂所在的院落,打眼一看,就发现此处“比贾母处不同”,是“正经正内室”。

    四是,在王夫人处吃茶等候时,“打谅这些丫鬟们,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亦别家不同”。

    整个第三回,长、短镜头结合,更是应用了大量的长镜头来展现生活的细节。比如,黛玉去拜见贾政时,在王夫人所在的“东廊三间小正房内”,看到室内炕上靠东面西设的“青缎靠背引枕”,西边下首的“青缎靠背坐褥”,以及“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搭着的“弹墨椅袱”,都是“半旧”的。

    长镜头具有时间真、空间真、过程真、气氛真、事实真的作用。这个长镜头下的细节,一下子拉近了《红楼梦》这个半仙半幻的世界与读者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有了生活的真实感与烟火气。

    几百年前作者所处的时代,不知摄像机、镜头为何物,却用一杆笔硬生生写出了镜头下十足的画面感,描摹出生活的真实质感。

    一堆方块字,为什么经过作者的一番排列组合,就拥有了如此“魅力”?这股子魅力又究竟从何而来?

    我觉得,除了作者不凡的笔力,更得益于作者有着丰富的生活实践。他对文中所描绘的这种生活,里面生活的人物是极其熟悉的,因此才能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红楼梦》这个世界,不是作者凭空创造的,而是在“胸中有丘壑”基础上进行的再加工、再创造。故事情结可以编,可以造,但生活却是真实的。

    正如蒋勋所说,“好的文学是真实的人生,不是一定有道理可讲。”所以,作者才能够有机会有能力用文字为我们复原一个世界、保鲜一段历史。

    这,就是文学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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