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光的小虫
早上我和哥哥坐车去县城,打算各自回公司,淅淅沥沥的秋雨就像离别的眼泪一样,洗刷着整个山峦,持续了一夜,早上推开门,乡村朦朦胧胧,院子就在山脚下,像是被云海环绕的仙境,五点半我就起来了,六点半我和哥哥就去和爷爷奶奶道别,因为太早爷爷还没起来,奶奶开了门,我和哥哥进去给爷爷奶奶说不要再出来了,下雨路滑,但奶奶还是跟着出来了。
生命在于动弹临走前我再瞅了一眼奶奶那熬黑的双手,因为摘了一个月的花椒被晒的更黑了,指甲盖里面是黑色的淤泥,再加上多年的风霜,生活都把一切的经历和回忆像是刻在了奶奶的手上,所以才皲裂得千沟万壑,像一片荒芜的千里赤地,但那片土地上却孕育出了无数的生命和可能。
生命在于动弹奶奶的左手小指是扭曲的,曾经爸爸告诉过我们,那是因为奶奶年轻的时候爬上老庄门前的杏树,不小心掉下来摔断的,结果奶奶强忍着,怕花钱不去医院,然后慢慢的就长成扭曲了;我没法想象奶奶摔断后的疼痛,但以我多年的理解,她肯定会咬着牙轻盈的笑笑,满口说着,多大点事,不用去医院,不就摔断了一根手指嘛,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奶奶对自己特别恨,在她的眼里,我们的躯壳就应该是被拿来磕碰的。
记得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奶奶不小心在灶头前跪下把膝盖摔了,髌骨软组织磕破了,就是像碗一样的那个盖骨裂缝了,疼的下不来床走不了路,爷爷和儿子们劝着让去医院,但奶奶一句话不去,家里好像没人敢对着奶奶干,爸爸硬要背着去医院检查,奶奶骂着死活不去,说缓一些日子就好了,医院就好像是奶奶平生最大的敌人,几日后越来越严重,实在没办法,爸爸偷偷叫了庄里的农用车硬背着奶奶上了车,那天早晨,是我第一次看到,奶奶无助得像小孩一样哭着喊着,医生说还好送的不晚,打了石膏,半年后取了石膏,一年后慢慢的可以走路了。在我眼里,我的奶奶很像一颗坚硬的石头,从来不怕生活的磕碰,生活在她眼里不就是磕磕碰碰的事情嘛,你如果怕生活的磕碰,那注定一辈子也不会有大起大落。
昨晚在大叔家,哥哥和四叔视频,哥哥说让四叔看看他老母亲的双手,是否能唤起儿子些许的良知,哥哥拉着奶奶的手要给四叔看,奶奶硬是把熬黑的双手藏在腿下面不给看,哥哥的手劲还是没掰过奶奶的手;我和哥哥一直觉得儿子养的多了,父母老了肯定会有人照看,不过从爷爷奶奶的例子去看,女儿还是比儿子靠得住;过后,奶奶给我们说,你们不要再在四叔面前提儿子不管我们了,旁边的儿子靠不住更何况那么远的,儿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家,都得顾自己的家,我们虽然年龄大了,但还能动弹,只要能动弹,我们就能自己照看好自己,不能动弹了,那就死了。
死,在奶奶嘴里说出来也就这么轻盈,轻轻松松的事情,庄农人常常把一个人的去世叫做“咽气”,也就是说人活着只为一口气,连一口气也咽下去了,那就真的死了,但只要活着,对于奶奶来说就得动弹,就得蹦哒,这可能才是奶奶眼里活着的意义。
前几天家里下雨,花椒也快摘完了,正好爷爷奶奶可以休息几天,晚上哥哥做了大盘鸡给奶奶端了一碗,奶奶吃完就睡了,第二天早上爷爷说奶奶吐了一夜,可能是吃的不舒服,奶奶在炕上一动不动,我一时间有些怕了,中午妈妈特意做了干的食物说让奶奶吃了压压胃,哥哥找了酸奶也没喝,晚上妈妈做了酸面,哥哥找了药硬让她喝了,第二天才好些了,熬黑的脸面早已经看不出气血来,可能,奶奶是真的累了,我倒是希望雨能多下几天,好让爷爷奶奶多休息几天。
奶奶身体好后,我和哥哥开玩笑的对她说,你看看,身体好是多么的好,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病了的时候有再多的钱也是没用的,奶奶只是笑而不语,我知道,在她眼里,没什么比钱更值钱,但动弹不可能徒劳无获,所以,有目标的人才知道动弹,喜欢动弹的人收获总是不少,很庆幸耄耋之年的爷爷奶奶还有着一个个小小的希冀和期盼,支撑着躯壳前行。
活着,就得像奶奶口中说的一样,要不停的动弹,动弹可能不能让你特别富有,但至少能让你觉得生活的充实,爱动弹才能证明存在的意义,如果你整日伺候着你那厚重的身躯,在我看来,生命其实已经咽气了,你的灵魂早已经死了。
写于2017-8-27 G1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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