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光的小虫
岁月再潋滟,也挡不住流失的年华,一个不留神我又老了一岁;由于工作原因,最近我轻轻的在地球上画着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航线,现在写字的我是在去往芝加哥的UA850航班上,由于刚刚要了一杯黑咖啡,再加上外面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和时差,十三个小时的航行根本没有睡意,索性就打开电脑,敲起了键盘,那跳动的清脆的声音就像谱写史诗一样,每每让我按捺不住悸动,片刻也不想停下来。
岁月留痕每一年我顶多会回家两趟,春去春离,秋去秋离,今年也不例外,每次的团聚和离开,都是爷爷奶奶在村口的柳树下迎接或者送别,因此那俩个消瘦、佝偻的身躯不知从几年前就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为了我思念的载体,这次和往常不一样,要去美国工作,这个新年也不能陪家人一起过,和她们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管是地理上还是情感上,我们都会慢慢的和亲人越走越远,只是我们不敢去承认罢了。
中午爸爸叫了邻村的面包车,晚上送我去县城,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来接我,因此我背着双肩包去爷爷奶奶的那边道别,走进昏暗的房间,我拉开了白炽灯,奶奶在揉面,说是要在钢碳炉子上面烙馍馍,她使劲浑身力气在和面,但面还是不怎么均匀,我看着她皲裂而扭曲的手指头,心里一颤,令我有些忐忑不安、满腹辛酸,奶奶说等下让我吃热馍馍,就像上初中、高中时候的那句话一样,那时候奶奶的热馍馍伴随了我和哥哥好几年,现在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我很责怪自己,毕业后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她们。
我加好了煤炭炉子里面要烧的煤,放上了圆低锅,我问奶奶,圆低锅怎么烙馍馍,她说:“没事,烙小一点的圆饼可以的”,说着她便用手从猪肉缸里徒手拿起一块猪肉,擦起了冒着黑烟的圆低锅,由于圆低锅用的时间久远,中间貌似已经很薄,稍微一热就有股烧焦的味道弥漫整个屋子,我拿起圆低锅左右摇了起来,为了让猪油均匀的在四周分开;奶奶用擀面杖擀起了揉好的面,一个个小小的圆饼在她坳黑的手里诞生了,那么圆,但又显得表面粗厚,是因为和面的力度不够,我知道奶奶和面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初中那会她和的面做的酸面是我和哥哥的最爱,那时候,奶奶的手擀酸面配上韭菜咸菜,那就是最简单的幸福,可如今,她似乎连和面的力气也不足了,就像岁月神偷对她的惩罚一样,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力道大不如从前,我给奶奶说做不动饭就去我们家,让我妈给你们做,但奶奶一贯倔强的性子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我们都拿她没办法;妈妈给我说过,天天在身旁的人是发现不了岁月神偷对她们的为所欲为,只有一年见一面,你才会发现,每一年,她们都变化的太快,每一年都不一样,就像一圈圈的年轮一样,岁月无情的在她们的脸上镌刻下深凹的痕迹。
由于钢碳炉子的火比较旺,所以小圆饼不一会就冒起了黑烟,饼上面的黑斑就像斑马的皮肤一样,黑白相间的小圆块匍匐在上面,我转动着圆低锅,用指尖轻巧的在馍馍上面敲打几下,发出砰砰的声响,这样可以试探是否已经熟了;奶奶拿起第一个熟了的馍馍让我掰一块尝尝,说坐车前吃饱车上就不饿,让我把那一个小圆饼吃完,因为走之前我刚刚吃了妈妈做的鸡肉,但不吃又奶奶过意不去,所以我就掰了一小块吃了起来,由于火候过大馍馍有些烧焦的苦涩味,但我尝到了初中时候奶奶烙给我们的饼的味道,想穿过时光机回到那段时间一样,我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滴,吃了下去,我给奶奶说很好吃,国外吃不到这种馍馍,连馒头有时候也不好找;所以,乡愁有时候是因为馋,没错,在国外的日子我总是会想起奶奶和妈妈做给我的饭菜,它们很普通,但吃起来让我有种家的感觉,有一种温馨的安全感,我知道,我一直缺乏安全感。
去年,爷爷患了一次眼疾,眼睛不怎么明晰了,今年突然耳朵也不怎么清晰了,每次在电话的那头我都要拉高嗓音以便爷爷能听的更加清楚,但有时候不管爷爷听没听清楚,囫囵吞枣的也就挂了电话,留给我的只是长吁短叹和连绵不绝的思念,我抖动抖动身躯,继续埋头苦干;人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对事物的理解也会随之改变,去年我没法接受爷爷眼睛看不了书的事实,因为他再也看不到我写的东西了,但今年我学会了接受他渐渐削弱的生理器官,因为,年龄不饶人,就像身体发出的某种警报一样,让我的每一天过的提心吊胆,也让我每一天争分夺秒的认真生活着;其实,爷爷教会我的太多了,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坦白讲,我曾经在无数个梦里,在现实中,都设想过很多种爷爷奶奶弃我离去的场景,在国内的办公室、在出差的路上 、在遥不可及的异国他乡、在飞机场、在火车站,甚至就在我的注视下,她们弃我而去了,但每一种场景我都始终无法接受,就像一个梦魇一样偶尔会窜入我的梦境中,或许是因为我还没能完全理解生命的真谛,所以我依旧迷恋存在、恐慌失去。我总是很好奇那些耄耋之年的长者,背着手悠然自得的行走在村里的主干道上,对生命认知的高度和见解,她们笃定的心态,或许只有当我们到了那个年纪,你才能明白那份坦然背后隐藏着的对生命独一无二的理解,所以,关于对生命的理解,什么年纪就应该有该年纪的理解,不要去强迫自己刻意接受生命轮回的事实,也不要去畏惧生命,物极必反,该来的迟早会来。
临走前我握着爷爷厚重、粗糙的手,我告诉他,我明年五六月份再来看他,他说好的,让我注意安全,到了给他打个电话就行,不要像国内一样天天打电话,很费钱,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我点头答应着踏上了小面包车,打开窗户,挥手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渐渐的我也离开了他模糊的双眼,就像我与他的距离一样,也是越走越远,这样的场景我已经经历过不计其数了,但还是没能产生抗体,每一次都是满怀期待的回去,满腹辛酸的离开,偷偷的抹着眼泪;生活中,其实我能为她们做的真的很少,连最基本的陪伴也无法做到,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让她们精神上得到支持。
和我一起生活过的同事都问过我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活得这么累,起早贪黑,工作完了还要熬夜坚持码字,她们看着我也累,其实,我想告诉她们的是,我并不累,因为躯壳的累不算累,只有心灵的累才算累,每一次码字都是记录我的生活,是开心的,所以我喜欢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生活。
生活如果不经历这种悲欢离合,你就不会懂得珍惜亲人对你的爱,不会珍惜当下,不会懂得争分夺秒;当你明白耄耋之年的人对生活的渴望和与病魔做斗争的人儿不计其数时,你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争分夺秒的去活;日后的生活,希望我努力和取得成就的速度能超越爷爷奶奶老去的速度,这样我便有更大的能力去照顾和陪伴她们。
最后,还是希望珍惜当下,不浪费时间,做有意义的事情,填补生活的空白,只有这样,我们的灵魂才得以安放;每每我在与时间并肩走在赛道上时,我就很兴奋,因为我是一个战士,即使战场再血腥,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岁月留痕2017-1-7写于UA850次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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