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我又回到了最纠结的那段时光,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类似的梦了。很累,心累。常常在想,如果时光能重来,如果我能再清醒一点,如果我能再果断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让那么多人(包括我自己)难以释怀……
想到这里不仅摇头苦笑,也许难以释怀的只是我自己吧。如今的我,守着自己越来越狭小的圈子,已经甚少和曾经的同学或朋友联系,已经彻底失去了大家的消息。除了梦中不断重复演绎那些纠结的片段,那些纠结的情感。然后疲惫醒来,高中生活又开始历历在目,让我一会儿像个旁观者一样冷静,一会儿又变成局中人懵懂……
多少遗憾和错过,让我那回不去的高中时代,一直影响到我的大学,我的工作,甚至我整个的人生轨迹……
(一)初次见面
第一次出远门,带着好奇与兴奋。懒惰的老爸让我自己收拾行李不说,甚至想让我自己坐车去学校报到。美其名曰锻炼我的独立性。我幽怨地看着他,说:“你就不想看看我的新学校,好歹也是市重点高中…”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个学校。”老父亲云淡风轻。
“可是人家都有大人送!再说了,我晕车。万一到时候坐错了怎么办?我第一次出远门,万一掉了怎么办?我不管,第一次必须要送。”我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心大的老爸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只好点头答应了。
我似乎看到老爸侧过头,偷偷地笑了一下。
然后我们就出发了。到了学校,看到周围人的大包小包,我有些惊讶。我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就一个背包装着几套夏装,一套秋装,一个塑料口袋装着一个被单和毛毯。我记得我还想拿两床棉絮来着,父亲说:“反正就一个月,你搬那么多干嘛,你下次回来再搬嘛!”
想想也对,现在还热着呢!应该用不上。于是我把冬装也放了回去,秋装也只拿了一套,看着未装满的背包,又塞了一件外套进去。我没想到的是,老父亲一开始就没打算送我,不过是担心行李太多我搬不了。
可是后来他还是送我了呀!
那时候我妈还在外地打工。根本不知道家里的父女俩有多心大。
到学校后,发现寝室只有一个铺位了,没错,就是靠门的下铺。一个大家都不喜欢的位置。
其他床位已经铺上了美美的棉絮床单,显得暖和温馨。再看看我的。我尴尬地看看父亲,他也有些尴尬。说:“下个月把盖的被子拿来吧。”
然后,也不管我强烈的要求一起吃饭的请求,也不管我强烈的要求一起逛校园的请求,我的老父亲,居然就跨着他的大长腿,上车了。
恋恋不舍地看着汽车开走,我看看时间,十一点整。校门口热闹非凡,我却感到无比孤单冷清。后来我想,其实我爸并不是不愿意送我,或者留下来吃饭,不过是想节约一些费用罢了。毕竟对农村家庭来说,我上高中的各种费用,以及接下来可能的大学费用,都是不小的开销。
“嘿!迷糊!”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马竞平,宋东风,你们也在这里?!”我惊喜地叫起来!
他乡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一大喜事。
能在这里遇到这两人,真的很让人意外。我们是初中同学,我和马竞平是同班兼同桌,也是我初中唯一的异性朋友。但他成绩中等,只考上了普通初中。而宋东风则是我们初中学校的学霸。每次都稳居全校第一名。我以为他肯定是上省重点高中的。
“嘿嘿,没想到吧!你也是自己来的吗?”马竞平看了看我的旁边,好像在看我身边有没有大人。
“我爸送我来的。你们是自己来的吗?”我问。
“对呀!我们自己就来了。我们刚好在汽车站碰到,就一起了。可不像你,这么大了还要人送。也对,你那么迷糊,不送的话,万一你被人拐走了怎么办?说不定你还帮人家数钱呢!哈哈哈哈!”马竞平笑得前仰后合,我有一霎那的恍惚,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初三时光。
初中的时候,我是班长,对其他男生都敬而远之,只和两三个女生耍得特别好。大家都觉得我冷漠又骄傲。但其实我只是有些内向害羞,不善主动。但自从他成了我的前桌,了解了我的“纸老虎”性格后,就开始越来越放肆。我们经常互相开玩笑,拿对方编一些莫须有的夸张故事,然后哈哈哈哈地指着对方,笑得停不下来。我敢说,我一贯的“清高”、“淑女”标签就是被他撕下来的。
当时我最好的朋友童丽特别不喜欢马竞平,她说:“金析,你不觉得,你和马竞平在一起太闹腾了吗?你都被他带坏了!”
我说:“没有啊!他很搞笑啊!”
她说:“但是人家都说你们闲话了,你没发现吗?而且,你是班长,你上课还带头和他说话,老师都发现了……”
我无辜地看着她,说:“清者自清。管他们说什么呢!那我以后上课不和他说话就是了。”
童丽犹豫了一下,凑到我耳边,悄悄问我:“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怎么会?你想多了。”我赶紧摇头。说真的,马竞平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是……嗯,算了,不说也罢。
“你确定?”童丽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当然确定。你觉得我会喜欢比我矮的小朋友吗?!”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好,反正我们都不喜欢马竞平!”童丽斩钉截铁地说。
“哦?你们?哪些人?你们为什么不喜欢马竞平啊?”我凑过去八卦。
童丽和我相反,她和很多男生都能打成一片,和各科老师的关系也很好。童丽此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真是迷糊。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我开始有所收敛。对马竞平不那么热情了。对我来说,童丽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她。虽然她并没有拿“友谊”来威胁我。但她都明确表示了不喜欢,我肯定要顾及她的感受呀。
但马竞平似乎没有意识到我的“冷淡”,依旧是嘻嘻哈哈拿我取乐。我其实并未在意。直到有一天,抬杠的时候,他硬要拿我和他暗恋的女生相比。说我没有那个女生漂亮,没有那个女生温柔,没有那个女生善解人意。他说虽然我成绩好,性格也好,但有时候太强势了。说男生一般都更喜欢柔弱一点的,可以拿来保护的。
当着女生的面,说她不如另一个女生。这是最大的忌讳。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劲,马上打哈哈,“当然啦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哈!你其实也很优秀,比她优秀多了。其实你也很漂亮温柔善解人意的……”
我冷笑,哼!晚了!
后来,我又回到了“孤傲”“淑女”的状态,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呢,被老师以“上课爱说话”为由,换了位置。
不过接下来就是中考倒计时了,大家还没回味过来,时光一晃,我们居然在高中学校门口相遇了。
“喂……你又在犯迷糊了?”马竞平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啊?没有啊。对了,你知道还有哪些同学在这个高中吗?”
“不太清楚。”马竞平说。宋东风也摇摇头。
我们的高中时代,还没有手机。学校只有公用电话亭。初中同学的联系方式都留在毕业留言簿里面,还写的是具体家庭地址,个别同学写了村上的公用电话号码。
然后我们就说起了初中时候的一些人和事,然后一起去食堂办了饭卡,吃了午饭。逛了一圈校园,找到了各自的班级。整个过程马竞平是主导,一路唧唧喳喳也不算冷场。毕竟我和宋东风都有点话少,也不是一个班的,彼此不熟悉。
我所在的班是高一九班,靠近厕所。宋东风在十班,马竞平在十一班。虽然班级相邻,但奇怪的是刚好错开在三层楼。
下午和他们两人分开后,我回到宿舍。陆续开始收拾东西,认识室友。
一个寝室八个铺位,分列两边。我是进门靠右的下铺,我的上铺叫陈云,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子,额前头发有一个漩涡,笑起来左脸有一个漂亮的酒窝,说话带着明显的口音。挨着我的下铺是林恩行,长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她是唯一挂了蚊帐的,床沿还铺了坐垫,还不准别人坐床,一看就是有洁癖的。但人很开朗,积极主动和大家介绍这所学校,原来她初中也是在这里读的,算是老生了。林恩行的上铺也是一个开朗的女生,叫董连,长得高高瘦瘦的,但皮肤有点黑,铺盖也黑黑的,随意铺着,一看就是不讲究的那种。和林恩行简直就是反义词。特别是当天晚上大家都在洗脸洗脚,而她居然直接爬上床就睡,还理所当然地说:“你们好奇怪,我们晚上都洗脸洗脚的习惯。”当场把大家都雷翻了。有洁癖的林恩行更受不了这样一个上铺,毫不客气地要求她必须洗脸洗脚,去上铺时不准碰到一丁点她的蚊帐。因为这个两个人几乎天天吵架。然后我和我上铺的陈云也因为她总是晃床而经常闹得不愉快。最后我和董连换了铺位。总算皆大欢喜。这是后话。
再看看对面四个铺位,四个人倒是其乐融融,有小团体的感觉。既然是小团体,就有把我们这边排除在外的感觉了。反正她们四个自成宇宙,经常在一起叽叽喳喳,干啥都一起。虽然一个寝室,但无形中感觉被一道无形的墙分割成了两个寝室,两边人互不答话。让我想起一句话:无缘对面不相逢。后来有一段时间,这个小团体的人开始有意无意和我说话,还邀请我一起吃饭。把我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于是吞吞吐吐地拒绝,有意无意地躲开。再后来她们就没叫我了。
再说说班上吧。那时候一个班六七十个人,教室里坐得密密麻麻。除了寝室的人,我简直分不清谁是谁。那时候广播里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和光良的“童话”,我坐在班级靠窗的位置,看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恍若隔世。
我心里是自卑的,总感觉身边的男生女生都比我厉害!我是踩着分数线考进这所市重点高中,心想在坐的肯定都比我厉害吧。而且,男生还这么帅,这么阳光。女生还这么漂亮,这么自信。
老师们陆续进来教室做自我介绍,都是刚毕业年轻老师。在我心目中,老师一直是神圣而亲切的。老师进来了,我才终于有了安心的感觉。
也是这一天下午,在这个美好的夕阳见证下,我开始了我的最长远的暗恋。
当时是下课,一个老太太趴在教室窗外,轻轻敲着窗户。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直接去门口,而是要敲我旁边的窗户。我打开窗,她亲切地拉着我的手问我:“乖女娃,你知道贺慕成吗?他是不是在这个班?”
这手带着一些老茧,但是温暖又柔和。我一时竟有些感动,有些害羞。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我帮您找一下?”
她感激地说:“哎呀乖女娃,你真是太好了。我是贺慕成的妈妈。你帮我找找吧。贺慕成高高瘦瘦的,大眼睛,乖得很,在家可听话了。街坊邻居都喜欢他,都夸他是个孝顺孩子呢。”
我忍不住笑了。心想,这阿姨可真会夸自己的儿子呢!额,好吧,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谁的奶奶的呢。结果是妈妈,那必须喊阿姨了。
不得不说,阿姨这一番对儿子的吹捧,让我心里直接对贺慕成有了期待。
我鼓起勇气站起来,看了一眼班上男生,大声问:“谁是贺慕成?家长找你。”
一个男生站了起来,穿着半旧的白色T恤,牛仔裤加运动鞋。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我,礼貌地朝我点点头。然后大踏步出去了。阿姨朝我挥挥手,说:“乖女娃,谢谢你哦!谢谢啦!”
我看到阿姨拉着他的手,用温暖的手掌理了理他的头发。贺慕成比她母亲高一个头,此刻正低着头温顺地和母亲说着话。这时预备铃响了,班主任走了过来。三个人就在走廊上谈话。那天的夕阳特别美,晚霞满天,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年身上,大眼睛,高鼻梁,带着腼腆的笑容,亲热地挽着母亲的胳膊,认真听母亲和班主任说话。
阿姨诚不欺我也。母亲善良,儿子孝顺,一定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吧。
那天的夕阳,不仅照在了男孩身上,也照进了我的心里。我的心像突然开了花,然后又埋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的名字,叫作贺慕成。
贺慕成,你好。我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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