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什么是爱最纯粹的样子的时候，却往往是对这种爱最愧疚又最无能为力去回应和面对的时候。
就像母亲。
母亲即将八十了，重疾缠身十余年，对我们而言，只能是一直采取谨慎而保守的方式勉力支撑。这几年，因为年纪的原因，听力也开始出现退化，慢慢到了你即便坐在她旁边，不看着她大声说话时，她就听不真切甚至听不到的程度。
也给她买了助听器，但她从来不戴，说是杂音太刺耳朵。但我们都知道真正的原因，那就是母亲要强一辈子，不愿意戴上后产生依赖，让别人感觉到她是一个病人。
为此，母亲甚至慢慢的封闭自己，减少出门，减少和那些相熟的老头老太太的碰面聊天，甚至和我们，也成了只听我们说话，逐渐自己不再说话的程度。
我们都有担心，担心母亲这样下去，真的就把自己的内心封闭死了，但家里人和母亲说话，大着嗓门大着音量，也确实是一个费心又费力的事。相比母亲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前几年我们每次给父母打电话，基本全程都是父亲在接听，母亲极少参与。
但母亲真的不愿意说话吗？
这几年，人闲下来后，为了给哥嫂减轻一点照顾老人的压力，自己开始起码保证一年两次的回归父母的家，能陪母亲去住院做治疗的就去陪护，能陪母亲在家相守的就相守着，尽量不出门。
那些时间，都用在了说话上。大事小事都问，有的没的都说，小时候的，现在的，别人的，自己的，什么都能成为话题，说得多了，能明显感觉到母亲自然了起来，主动了起来，也鲜活了起来，整个人能看到不一样的精神。
后来，就和母亲约定，我隔一两天，母亲隔一两天，我们就打电话聊天。母亲为此还有担心，说会不会影响你做事啊？我告诉母亲，放心吧，就算每天打，也用不了几分钟，能影响什么事啊！
然后，这三两年下来，我们就都成了习惯，但母亲在打电话时的两个的细节，却每每让我破防。
一是一打通电话，母亲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没什么事啊，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然后，我就会马上转移话题，聊天气，聊身体，聊些杂七杂八的，引着母亲多说话。
二是我但凡说话有一点迟疑停顿，母亲马上就会紧张，就会问是不是在做饭啊，是不是有事啊，那我挂了，没什么事就不影响你了。我就会赶紧说，哪有什么事，闲着呢啊！
有谁，在爱你的时候，如此在细节上照顾你的情绪？
有谁，在想你的时候，如此收敛自己的表达？
有谁，在把你放在心上时，就是这样在心里默默的想，还唯恐打扰你？
有谁，把一切都给予你之后，还一直让自己如此低微？
而我，都能为母亲做些什么呢？
治疗不了母亲的病。
缓解不了母亲的疼痛。
延缓不了母亲的衰老。
陪伴不了母亲的每一个日常。
就仅仅这样的电话，每次拨打，还次次担心我有负担，我有情绪，我有压力。
我们对母亲的辜负，和母亲给我们的爱相比，根本不敢想，想多一点点，都会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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