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想把自己的头发怎么样，是长还是短，梳马尾还是梳辫子，我自己说了算。喜欢的衣服天天穿都行，不喜欢的衣服任凭母亲怎么说，就是不穿。我胆子太大，出门从不拉着母亲的衣襟，也不躲在母亲的身后，不像别的女孩子，斯斯文文，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那种看见什么好奇就发问，不高兴就怼别人的孩子。为此还给母亲惹了不少麻烦。我让母亲很伤脑筋。
再大一点，我上学了，我的母亲没上过学，她没有文化，所以我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从来不问她，因为我知道在她那里得不到帮助。母亲有给我讲过，我的外公是她的养父，母亲6岁，姨妈4岁的时候，外婆带着她俩一起嫁到了后来的外公家。外公家原来就有4个孩子，家境本就不太好，母亲哪里上得了学。而我的父亲性格温和，对我总是笑眯眯的，我有什么事情总是会和父亲说。
再大一点，我和哥哥一个上了高中，一个上了初中，全靠父母亲种地的收入来供我们兄妹俩念书，家里的境况不太好。母亲觉得哥哥是儿子，家庭的将来得由哥哥来维系，哥哥应该继续念书。父亲觉得我的成绩比哥哥好，继续念下去升大学的可能性比哥哥大，如果只能选一个人继续念的话，应该是我。而我的哥哥觉得他即便只念到高中，辍学了也可以去沿海找到工作，而我那么小，不念书能干什么呢？在家庭无法继续供两个孩子念书的情况下，他让我继续念书。就那样，哥哥去了远方，而我得以继续念书，一直到大学毕业。
对于母亲，我总表达不好心中的感受。我和父亲，在心灵上的距离很近。父亲有文化，父亲温和，父亲疼我，这些对我而言是从小就强烈可感的。自懂事起，我心中常想，我不能像母亲那样，一个字都不认识，不能像母亲那样一生就在一个小村子里活动，不能像母亲那样封建，那样重男轻女。所以，后来的很多年，我努力的动力似乎就是不要变得和母亲一样。
其实，我两岁的时候就由外婆带着，每年就寒暑假的时候会回到父母身边，一直到13岁，童年的的时光，我的记忆都是和外婆连着的。当我念中学开始，就基本住校了，一直到大学毕业我就工作了。所以，我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时光真的不多。
父亲去世后，哥哥嫂子一直在外地，母亲的身体也愈发不如从前了。母亲和我生活在了一起。等儿子出生后，我发现母亲特别疼儿子。母亲给儿子织了很多的毛衣，做了许多的可爱的小布鞋，白天都是她在帮我带儿子。每次孩子生病，她都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因为夫君常年在外地，可以说儿子和我，都是母亲在照顾着。慢慢地，我发现我和母亲的相处不再如少年时候那么不自在了。我不得不承认，因为有了母亲，我做妈妈真的轻松了很多。
前两年，儿子也大了，生活上基本不需要怎么操心了。母亲执意要回乡下，无论我怎么劝说，都无法把她留在城里。不曾想，她回去后，居然把老家的房子修葺了一番，还添置了很多家具电器，而这一切，都是在我哥哥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的。每到春节，她总会让我带着孩子回去过年。等我走的时候，就大包小包的往车里给我塞东西。儿子自小和外婆就很亲，每一个假期，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回老家。我生的，和生我的，他们彼此最牵挂，我知道。
就在昨天，母亲突然用微信给我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她站在园子外的李子树下，身着一件蓝色花衬衣，精神头很好，满树的李花已然开放，而她满头的白发居然和李花融为一体，让我几乎分不清到底是哪是李花，哪是母亲的白发。儿子看着照片，悠悠地说“妈妈，外婆的头发都白完了。”说完后，别过了头，我无法看见他脸上的神色。
恍惚中，我突然记起小时候母亲的长辫子，乌黑发亮，走路的时候总在她的腰际有节奏的甩着。
而我深深知道，有一天，我也终将如母亲一般，白发苍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