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最有人情味的时候大概是在秋天气息最浓重的那几天里,这时候苏州吸引你的不再是园林里几处漂亮的山石,不再是老式房子上几处精致的雕栏,也不再是平江路上热闹的猫狗,更不是十全街上闲适的行人脸上的浅笑了。这时候,真正让一个苏州人自豪和骄傲的似乎只有道前街的人行道上整齐的银杏树了。
秋季,道前街被金黄的银杏叶装扮得格外美丽,这是苏州秋天的保留曲目。十月接近尾声的时候,前往道前街的人会把公交车塞得满满当当的。我总是能一眼把他们辨认开来,因为与神色匆匆的上班族不同的他们,总是愉悦地看着窗外,拥挤的车厢不会破坏他们的好心情。他们就像要是去奔赴一场美的盛宴,哪怕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也表现得同孩子一样雀跃。当公交到站时,会为道前街的银杏美景发出不吝啬的惊叹的,也大多是像孩子一样的他们了。
每年我都要去道前街看银杏,或者驻足欣赏或者走马观花流连经过。这也几乎是每一个忠于美景的虔诚的苏州人会做的事,他们懂得秋天银杏树的风景的珍贵,懂得珍惜环卫工人在这几天里手下留情的格外的慈悲。在这样的秋日里,银杏落叶故意不被扫去,游人会趁着银杏还在装点大地的时刻,用相机和目光来为这个金色的世界做最美好的记忆的延续。
前年的时候,因为银杏树长势太好,影响路面交通,一度想要把它们移植到别的地方,反对的的人声势浩大,只得作罢。正因如此,道前街的银杏的名气更响了,因为差一点失去,更加弥足珍贵。
秋天的太阳总是嵌在一片蓝汪汪的碧空中,阳光温暖得让人恨不得张开双臂占有它。到了傍晚的时候,阳光就会斜穿过银杏的枝桠叶间细细的缝隙,再柔和地照射在游人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到与树影融为一体。而游人就更像被笼罩在一团金色的光晕里,朦朦胧胧,周身充满了友善与亲切。
这时候,在道前街,你不必为与陌生人对视而脸红或是尴尬,也许你们已经在嘴角挂上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笑;石椅上坐着谈天的情侣或是密友依旧旁若无人,但在央求你为他们拍照之余,闲扯几句来同你熟络;在人行道上来回穿梭的孩子更总是在不经意间跑到你腿边,抬起稚嫩的脸庞朝你调皮的笑……你会为他们的恬然气息所着迷。
因为珍惜惟有秋天才有的风景,不舍得让世俗去污染这样的美景,秋天的道前街总是苏州最有人情味的地方,而使景色更美的总是那些游人,懂得欣赏的他们总是对人情味最好的注脚。
好的景色风光不应该是四季常在的,至少它们应该是一季一会,倘使一年一会便更完美了。只有不常有的风景才让人懂得珍惜,懂得欣赏,才让人愿意也值得用善意去维护这些世间的不可多得。愿意流露人性的美好与温暖,愿意感受旁人的良善,愿意表达自己的亲近,这样的美便不再是自然的美可以展现的,这样的美,是人心美景的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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