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嫁前,农活我是没少干的,说真的,很累。
春天种地自然有播种机,我只帮老爸把种子化肥运到自家地头就行了。谷雨前后,杨树刚发芽,小草染绿了野地,房前屋后的杏花李花也都开了,粉的一团团,白的一束束,热热闹闹。坐在地头看播种机轰隆隆来回忙碌,尾巴一溜烟地扬起灰尘。春风暖洋洋地抚过脸颊,很舒服安逸。
六一过后,苞米苗已经钻出地面很高,远远看去,嫩嫩的小秧苗一垄一垄又整齐又讨人喜爱,这时候锄草施肥工作就开始了。每天早饭吃完,我都用围巾把头包的严严实实,再穿上一双舒服的布鞋,扛着锄头穿过整个村子去铲地。家里人一人一根垄,弯腰仔细辨认杂草和秧苗的不同,然后一边松土一边把杂草锄掉。一般还没锄到一半,腰就疼的直不起来了。抬头看看遥不可及的地头,再看看天上越来越火辣的太阳,再捶捶酸疼的腰背,心里腻烦的不行。老妈总会心疼我,不时回头喊我慢慢来别着急,可是让他们落的太远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只能忍着腰疼为自己加油。几天下来,双手满是水泡,一握锄头就钻心地疼。大多时候老爸先到头了就回过头来接我,看他挥舞锄头游刃有余的样子,羞愧自己真不是个好庄稼人。熬到一垄锄完,总是不顾形象地仰头草地上一躺,伸展一下要断了的腰椎。那季节处暑刚来,云彩是一丝一丝的,浅蓝色的天干净的让人欢喜。闭上眼就能闻到青草的香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老妈会倒一杯家里带来的冰凉井水递过来,咕咚咚喝下去,浑身舒坦。
这样的劳作要持续十几天,前几天很辛苦,晚上睡觉翻身都要扶着腰,有时候还会忍不住龇牙咧嘴呻吟出声。洗手的时候香皂会让水泡疼的更厉害,破了的那几个尤其让人吃不消。
可是一周以后就会进去适应期,腰不那么疼了,水泡也会变成薄薄地茧子。这时候心情大好,上工的路上偶尔还会唱起歌,遇到螳螂跑过去捉一只玩耍半天也是有的。只不过脸蛋遭罪了,围巾再严实好像也不管用,脸皮晒得又红又黑甚至脱皮。那时候又没有防晒霜和面膜,只能硬着头皮等皮肤系统自己慢慢恢复。女孩子家爱美,照镜子看自己变成小包公,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农活小记当然偶尔我也会留在家里做饭,韭菜正嫩,炒鸡蛋炒土豆丝都是好配料。我也会擀面片,面皮擀薄切成菱形块,煮熟了往汤里放几颗小菠菜打几个荷包蛋,色香味俱全。看着劳累一天的爹妈吃着我亲手做的饭菜,心里美滋滋!
半个多月除草施肥工作完成以后,庄稼地里暂时就没活了,一家人终于可以松口气。菜园子里的活少,根本也用不上我。每天看书散步,采野菜喂小猪,日子悠哉悠哉!甜瓜开园的日子,家里总会有那么几个熟透的,咬一口甜到心里去。嫩苞米熟了的季节就更美了,满满煮它一锅,撑得肚子溜圆。樱桃啊,杏啊,沙果啊也都陆续熟了,满院子果实累累。一整个夏季都是美好的日子,神仙一样,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幸福的不要不要的。
十一左右开始秋收,苦日子就又来了。镰刀又一次把手掌磨出水泡,一副手套磨破了再换一副。苞米杆一根根割下来规则地放成一堆又一堆,然后再把棒子剥下来装上车拉回家,整个过程最遭罪的还是腰。装车的动作机械反复,每次都觉得自己再也扔不上去了,汗珠噼里啪啦落在黑土地里,每一颗都圆润滚烫。
每天最后一车苞米棒子装完,我们所有人都要爬上去跟车回家。圆滚滚的棒子硌的后背生疼,可是谁还顾得上呢。车在地里左右颠簸,发动机突突冒着黑烟,有时候艰难地坐起身往回一看,一大轮落日悬在西边的地平线上,余晖把茫茫田野染成了金色,归巢的鸟成群飞过头顶,树林里啾啾声一片。这时候总是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觉得世界好美哦!
老妈偶尔从地里顺便带回一颗硕大白菜或一根带着湿润泥土的绿萝卜,那会是我们夜晚饭桌上的青菜。白菜和瘦肉包包子最好,萝卜丝可以熬汤也可以炸丸子。没有农药化肥的蔬菜,怎么吃都是好的。
农活小记秋收完毕后进入初冬,雪花开始时不时地飘下来。菜园子里的西红柿秧和黄瓜秧早就枯萎了,整个村子开始进入猫冬状态。
冬天无事可做,可以打毛衣,看更多的小说,反正热炕头总是在那,怎么懒都可以。有时候趁着串门的老妈没回来,提前把饭做好给她惊喜。五花肉豆角干炖土豆,再蒸一盆软糯地二米饭就可以了。每次老妈一开门看到厨房里热气腾腾,就会欣喜地大喊:二姑娘你又把饭做好了呀?我今晚又能吃现成的了!
冬天熬过去,三月里雪就开始融化,又一个春天就来了!
结了婚就再也没干过农活了,前几年建工厂,家里把地都卖了,爹妈一辈子老农民,再也不用下地收苞米了。开始那几年看到前后村子的人秋收一车一车往家里拉苞米棒子,他们说觉得空落落的难受!还好房前屋后还有菜园子让他们过瘾,不然可真是不知怎么过日子了。
土地对于农民意味着什么?精神寄托还是生活保障?没有土地他们就没有安全感。像我这样的村里孩子,不管多少岁不管走多远,看到土地和庄稼,还是从心里往外地稀罕!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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