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就剩下了我和庞季子清醒着,我们二人对目而视,又无话可说。我看得出他的愤慨。我想他应该是觉得无话和我这种喜欢口舌之辩的小人说了吧。而我呢,心里很过意不去。因为我刚才狡辩,仅是为了不喝那十杯鲁酒。为了躲十杯鲁酒就如此辩驳,这点确实小人了。但是我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的。早知道还不如我把那十杯罚酒喝了呢。
不知道是由心而发,还是怎么地。我无聊地哼起了《诗·郑风》中的《狡童》,“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俊美的少年啊,不和我说话,因为你的缘故,使我现在坐立不安。】”
“真是小人!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此刻,俊美的庞季子他说话的语气像透了浮丘伯。
“怎么办,我要是知道倒好了。”接下来,我们无言对视了良久,直到屋门被人开启,一位衣着鲜丽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又饮酒饮成这副模样了。你给我醒醒!”说着,那妇人从夫子手里夺过耳杯,又从酒壶里盛了满满一耳杯的酒往夫子脸上泼了过去。顿时,我和庞季子都看得傻眼了。
被泼了一脸酒的夫子没有完全醒来,眼睛眯开了一条线,呢喃道:“好酒……我还要再饮一杯。”见状,那妇人更加火大了。一连泼了夫子好几杯酒,最后干脆气急地说:“我的好夫子,你要是再不醒。回头你可别怪我拿你最喜欢的这只破耳杯给我们的小孙子荀瑶做溺器。”
“孟嬴,我错了。把耳杯还我吧。像这么大口径的耳杯很难找了。尤其是用骨胎做的,更是少之又少。”
原来这位火大的妇人名为孟嬴,是我的师母啊。我一直听说赵国民风彪悍,他们的姑娘很漂亮,但是性子大都刚烈得很。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瞧着夫子百口莫辩的神情。果然赵国的女子惹不起啊。
“就因为这个耳杯口径大,你才会回回饮酒都醉那样。你呀,少饮些酒不好嘛。这耳杯我先替你收着了。对了,这两个孩子是?”
“左边那个年长的是我新收的弟子张苍。右边那个你以前看过的呀。他是你表兄临武君的孙…孙子。”不知道为什么夫子说到孙字的时候,顿了一下。而师母她开心笑道:“几年没见已经长这么高了。儿驹……”
“是呀,小儿驹两年不见都长成骏马了。何况夫人上次见季子已是三年前的事情。哦,季子这次跟亚父来前,大父让我带了一封信牍和一盒茶芜香给夫子,还有一只玉簪是赠与夫人的。前面顾着聊,把这事给忘了。”说着,庞季子从怀中掏出这三样东西分别交给夫子和师母。
师母一边高兴地和庞季子叙旧,一边带着他离开屋子。最后,屋里只剩下我和夫子。我隐约的感觉到这回要背着韩师兄会寝室了。结果,夫子看了两眼那封信牍,什么都没说就把把信牍折断丢进了热酒的炉子里。接着,夫子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韩师兄身上。而后,他对我言道:“张苍,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了。明天早上还要讲课。”说罢,他自己打着哈欠,走出了屋。我急着追出去,问道:“夫子,就这样把韩师兄丢在这里不要紧吗?”
夫子慵懒地挥了挥手,应道:“不妨事,你安心去睡吧。屋里炉子生着,他不会着凉的。明天他就会醒的。”
之后,我会回到了东厢的寝室。意外地发现自己多了一个讨厌的室友——浮丘伯。
备注:[1]溺器,夜壶。
[2]大父,祖父。《韩非子.五蠹》:“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