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公共汽车还是那么拥挤,她心不在焉地拉着扶手,三年了,这三年里搭过多少次这趟公共汽车,她数不清楚,她只为了能找到他。
车到站了,又上来几个乘客,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等等,她好像看到了他,是不是错觉呢,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没错,是他,虽然大口罩把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但那眼睛,是他的眼睛,三年里想了无数遍的那清澈的眼睛。
她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曾幻想了无数次相遇时该说的话,现在竟一句也想不出来。他望着窗外,并没有注意到她,于是她挤过人群,站在他的旁边。
“我找了你三年”,她说。
他没反应,默然地回了一句,“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认错,怎么可能认错,即便你遮住脸,我还是能一眼认出,怎么会错,我可找了你三年,三年啊……”她咽下了这些说不出口的委屈,对他说,“我找了你三年,不知道你家在哪,贴寻人启事也不让,只好每天搭这趟你回家的汽车,希望能遇到你”,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悲愤,越说越激动。
他低下头,一言不发,车到站了,有人下车,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她难过得不能自已,她想不通昔日两人相亲相爱,为何一别三年遍寻不着,如今相遇他又拒绝相认,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想了想,她也奔到最后一排,紧挨着他坐下。“我和你讲个故事吧,我和他是相亲认识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看着书……”她平复了下心情,率先打破僵局。他还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想到初次相遇的场景,又好气又好笑,她很想掉眼泪,但要忍住啊,这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她说到了那次发高烧,他蹬了几公里去买过季西瓜去看望她,推开门时夕阳落在他身上那一刻,她告诉自己,就是他了,这辈子就是他了。
她沉浸在回忆里,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已发生变化,他不再低着头躲避她炽热的眼神,他深情地看着她,站起了身,好像想说点什么,一个急刹车让他差点摔了个趔趄。没等他说出口,车到站了,所有的人全奔下了车,街道上也站满了人。
“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了!”所有人奔走相告,喜极而泣,高呼“祖国万岁”,大家都在庆祝这一伟大时刻。
她和他在拥挤的人群中慢慢被冲散,她努力向他走去,拿着刚发的报纸,头版赫然写着原子弹爆炸的消息,刚才他那么激动,难道?她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拿了本书等他,书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符号;想起他说过他是科研所的;想起他说过西方国家有先进的原子弹技术。难道他就是制造原子弹的科研人员?难道他这几年都在制造原子弹,是不是这样?
隔着人群,远远的,她找到了他的眼睛,指了指报纸,想问又没问出口的那句,“这是你的工作吗?”
没看到他回应,他们早已被人群冲散,再也找不到他踪影,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他,他应该已经有自己的新生活,那就不再打扰,各自相安。她眼眶又红了,毫无意识地随着拥挤的人群向前走。
多年后,她在厨房切菜,听到电视新闻报导第一颗原子弹的事情,她急忙放下菜刀走到电视机前,凝神看着。报导说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时期有很多默默无闻的科研人员远离家乡亲人进行封闭研究,没有与家人有任何联系,也有科研人员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致敬这些无名英雄们。电视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他的照片上。
她回想起和他最后相遇的场景,顿时,泪流满面。
------记《我和我的祖国》电影中的《相遇》篇,主要讲述1964年10月16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时背后的故事。
致敬所有为国家科研事业牺牲生命的无名英雄们!致敬所有默默奉献的人!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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