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在悦来客栈等了一下午,期间店里伙计明瞧暗瞧了他几百眼,眼中是教科书式的鄙夷。
受不了这样逼人的目光,赵鹤摸了摸口袋,还有点碎银子,便点了一大碗花生米。
每当那伙计看他时,他便将一粒花生米丢进自己口中。
花生米吃了半碗,天色也渐渐黑了。
漆笑儿忽然出现在门口。
“女侠……”
姑娘二字还未说出,漆笑儿瞥了赵鹤一眼便立刻转身离去。赵鹤忙追了上去。
东郭强挡在门口,右手按在剑柄上。
“小子,离我师妹远点!”
“我……”
赵鹤还未把话说完,东郭强已拔剑出鞘,以比拟风速的架势,连刺数剑。赵鹤只得后退避让。
赵鹤刚一退开,东郭强便拔步而走。赵鹤紧忙追去。
“女侠姑娘……”
赵鹤瞧见漆笑儿正快速在青石板上飞驰,连喊数声后,她的步伐更快了。
本来只要运起暗香凌寒,赵鹤拼尽全力定能追上她,但这样做有必要吗?
赵鹤略一迟疑,那身影已消失不见。他停下了脚步,向着远处叹了口气。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见自己了。
这时他想到了颛孙凝,凝儿一直在董府,现在就可以回去找她,看到她,他也会很开心。有必要再去找漆笑儿吗?
黄莺般的身影在脑海浮起,萦绕,像一根剪不断的线。想到与她再无可能,赵鹤心中不免酸楚。
有时候想见一个人,不是因为她想见你,而是你想见她。既然想见,便去见!
赵鹤打起精神,运起”暗香凌寒”,在寒风渐起的街道上飞奔,追向早已远去的身影。
赵鹤几乎跑遍了大研镇的每条街道,可是仍没看到漆笑儿。
她会去哪里?
赵鹤正感到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到东郭强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你这人怎么总是跟着我们,真想找打?”
赵鹤感到后背一凉,直觉告诉他,那冬瓜强定用剑指着自己。
“我只不过想让漆笑儿姑娘知道我去俏梦阁并不是为了做不好的事情。”
背后传来了东郭强的冷笑声。
“少来,去青楼不是干那些事,你还是个男人?”
“木府这段时间对俏梦阁管的很紧,她们做不成那种事,当时几个书生正在办文艺大会,如果不信,可以去问明煦公子,他可以作证。”
“这是真的吗?”
后面传来了漆笑儿的质问。
“千真万确,如有虚假,就让我当场被雷劈死。”
赵鹤望着远处的月亮,暗暗心想:“今天月色这么好,总不会平白无故打雷吧。”
“不管怎样,青楼总是不好的地方,希望你不要再去了。”
“好的,好的。不知道女侠姑娘大晚上的要干什么?”
“听说李叹要去善人府盗宝,我们准备跟善人府里的人说一声。”
“那我也来帮下忙吧。”
“不需要。”
“你们怎么知道李叹要去善人府呢?”
“我在客栈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这么写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阴谋?”
“这个……”
“多个人,多个帮手嘛。”
“师妹,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当时收到那纸条时,我就觉得有些问题。”
漆笑儿摇了摇头,抿着嘴唇:“如果有危险,更加不能让不相干的人卷进来呀。”
赵鹤忙道:“没事,人多,说不定就化险为夷了呢。”
“还是算了。”
漆笑儿掉头便走,东郭强跟了上去。
“要不要跟上去呢?”
赵鹤望着漆笑儿纤细的腰肢,思索一番后还是跟了上去。
夜晚的善人府十分安静,没有一丝灯火,那个老乞丐也不知踪迹了。
漆笑儿刚一来到善人府,便看到李叹正站在善人府围墙上。
“呆笑儿,你来了!”
“李叹,你究竟要干什么。”
“追到我,我就告诉你……”
李叹纵身一跃,跳入善人府中。
“可恶!”
漆笑儿进入善人府,四下也没有看到李叹的人影。
“这里这么多间屋子,到底要怎么找?”
“女侠姑娘,如果实在不好找,你可以直接去找这宅子的主人。你不是要跟主人讲这件事吗?”
漆笑儿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是啊。”
东郭强指了指远处的高楼:“师妹,你看,那座高楼上有灯光,那里应该有人。”
漆笑儿疑惑地望着远处的高楼道:“那地方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师妹,那就是当初咱们抓住那淫贼的地方。”
”是吗?”
“对了,那淫贼交给木府了吗?”赵鹤问道。
“那当然了。”
漆笑儿一边答应着,一边向那高楼靠近。
赵鹤功聚双目,隐约察觉到楼上有几道人影,连忙向漆笑儿打手势。
漆笑儿这才察觉到楼上有人,忙放慢了行动。
东郭强纳闷道:”我们不是给主人报信去吗?怎么搞的像做贼似的?”
赵鹤直言道:“我感觉有些奇怪。先等等再说吧。”
三人蹑手蹑脚地来到楼下。赵鹤功聚双耳,楼上的声音逐渐传入耳中。
”容艳雪这贱人,自恃清高,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还要搞什么比诗招亲,真是做作。”
听声音,说话的像是明煦公子。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公子不要担心,只要你们将西贱救出来,合我二人之力,没有拿不下的女人。嘿嘿嘿。”
那声音竟是东淫老叟。
明煦公子接着道:“好说,好说,这些不过是景大官人一句话的事。只是掳走了容艳雪,俏梦阁那边恐怕不好对付。”
“放心,我藏起来的人没有人能找得到。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分一杯残羹。”
景大官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叟啊,这女人可是明煦公子的心上人呀。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明煦公子笑道:“现在不行,等我玩厌了,再给你。不过这儿有的是美人,你老若有兴趣,不妨问问张兄。”
张汉卿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老随便挑。”
“公子……”
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媚媚哀怨的声音。
”张公子肯割爱,老夫先行谢过了。明公子的事,就是老夫的事了。”
赵鹤想到媚媚那样一个人竟被当做货物般随便送人,心中很是气恼,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悄悄爬上了楼,矮身蹲在墙边。
“公子,你不需要媚媚了吗?”
媚媚哀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里面没有回应。
“媚媚知道了……”
里面传来女子的惊呼。
“媚媚姐姐……”
赵鹤知道那是张公子另一名侍女的声音。
媚媚究竟怎么样了?
赵鹤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偷偷用手指捅破了窗户纸。
媚媚躺在鲜红的地毯上,她的小腹处插着一柄长剑。她两眼失神地望着远处,嘴角微动,仿佛在说些什么。
赵鹤将内力凝聚到右耳,这才听得清楚。
“媚媚只愿……陪伴……公子身边……西方……会带……媚媚……”
媚媚不再说话,眼中仅存的生命光芒也消散了。她静静地躺着,白衣如雪的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意。
“世上竟有这样的傻女人吗?”
张公子瘫坐到地上,缓缓爬到了她的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后,手指停在了她的唇上。
“世上真有这样的傻女人吗?”
他失神地望着媚媚那张脸,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看来你选错了人。算老夫倒霉,一个就一个吧。”
东淫老叟虽然在笑,但也有些勉强。即使这样的淫贼,也为女子的痴情而动容了吗?
景大官人走到他跟前劝道:“张公子,莫要悲伤,我有个婢女比她美上百倍,服侍男人的本事也是一流,这就送与你消愁如何?”
张汉卿忽得转忧为喜道:“嘿嘿,就等你这句话啦。你们看,我刚才是不是很痴情?”
"哈哈哈,痴情的很!"
景大官人,明煦公子,东淫老叟纷纷大笑起来,屋子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只有那个婢女蹲在媚媚的尸体边掩面叹气。
“你们……还是人吗!”
赵鹤实在忍无可忍,破窗而入,跳下时没站稳,不小心把脚给扭了,跌坐在地。
东淫老叟嘿嘿冷笑道:“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废物!怎么的,你想怎样?”
景大官人一改慈祥面相,变得出奇的冷漠:”终于敢进来了吗?外面那两人不进来?”
“李叹,放开,让我进去!”
窗外传来漆笑儿的叫声,声音越来越低,看来人已越来越远了。这时却传来了李叹的声音。
”小子顶住,取了宝藏,分你一半。”
景大官人忽得变了脸色,整个人瞬间冲到窗口,飞鸟般越了出去,临走前还飞起一脚点在赵鹤的胸口。赵鹤瞬间被定住了。
明煦公子等三人纷纷走向赵鹤,明煦公子走在最前面,笑的十分诡异。
“赵公子,好端端的,干嘛要为了个婢女送死呢。”
赵鹤运了两次气,也没将穴道冲开,不禁有些灰心丧气。他望着媚媚那张苍白的俏脸,不由得想到了死亡。
为什么人的生命是这样脆弱。生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忽然不想说话,静静地闭上了眼,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什么人?”
耳边传来明煦公子的惊呼,紧接着响起啪啪扇脸的声音。
赵鹤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搂着他的腰,将他整个向上提起。耳边只听到呼呼风声,风声停了,人也落了地。
当赵鹤睁开眼时,他已来到了街道中央。那老乞丐将自己放了下来,顺便解了穴。
“小子,我说过了,晚上不要来吧。非不听。”
赵鹤激动地叫道:“你身手这么好,怎么没有救下她。”
“没功夫理你!”
老乞丐一纵身跳上屋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视线中。
长街空荡荡的,赵鹤摸了摸胸口,被踢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可他的心更痛。
以屋内之人的武功,他们当时一定能救下她,可是仍然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有的人真的就不配称之为人!
怎么能让容艳雪嫁给这样的人!
赵鹤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向容艳雪汇报这件事。不过当务之急,先回董府吧。
于是他施展"暗香凌寒",朝董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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