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声

作者: 函山 | 来源:发表于2022-05-25 00:40 被阅读0次

    坐在案头,忆起这两日的经历见闻,其中似乎不乏些许可喜之处。

    譬如昨夜美美地吃了一回刨冰,那是小时的自己眼馋而难得的,算来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不曾吃过了,这回总算是吃了个尽兴。回来前还买了一个小恐龙的玩具,也是幼年的自己百般心仪而万难购置的。

    只是真正享有它们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意想中的那么喜悦,至于那入口的吃食和到手的玩物,仿佛也只是把我的躯壳当作一个运输的工具,并与后者合谋,越过两千三百九十七个日夜的障隔,暗里将那份本该属于现在的我的愉悦送到了另一个过去的我的身上。

    欢喜已然被它们窃去了,一分都未留下。而我心里没有半点恼怒,只因这是我对幼时的我的亏欠,理当偿还。偿还之后,我首先感到一种得偿夙愿的轻松和豁达,继而便凭空陷入沉默,沉默良久方才惊觉,自己内心还别有一种惊异和悲哀。

    这惊异和悲哀似乎比前面的沉默更加无端。茫然四顾,我非但找不到它的发起处和落脚处,甚至还看不见它经行时留下的痕迹。直到我将要放弃找寻,才在朦胧间窥得几道模糊的影子。认清了,是人影,一大一小,成对出现,模糊到看不清面容,止听见他们的声音。

    先是左耳边传来了大的影子的声音,记不起它具体说了什么内容,不过从极尽嫌恶的语气和极尽否定的用词来看,它应该是在苦心孤诣地数落小的人影,话语絮絮叨叨,竟无一句是对后者的维护,看着那副不遗余力的架势,我知道它是非要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让后者画押认罪不可了。可是,何罪至此呢?我惊惶。因为右耳边传来的小的影子含怒的辩驳声。可这声音又是那样地苍白无力,仿佛它不论占了多少理据都注定要在“生育”的大恩和大义面前溃不成军。

    再传来的是两道新的声音,这回大的影子在右耳边发声,同样记不起它具体说了什么内容,谦逊有礼的语气,断断续续的语词,再加上左耳边小的影子温顺到有些虚幻的应和声——这一切都彰显着一个事实:它们的谈话氛围是如此和谐,全然不复先前那两个声音的剑拔弩张的态势。可在它们如前两个声音般逐渐模糊而近消失的前一刹,那个小的影子却一把攥住了我,一种掩抑许久的杂音也随着短促的接触从它的内心涌入我的手臂,又从我的手臂涌上我的脑袋。听清了,夹杂着打骂声和痛哭声,好像还有求救声,只瞬息它们便在我的脑髓中炸裂开……

    最后我听到的仍旧是杂音,不过好像比之前的杂音更加杂乱,它终于不再是某一个人发出的了,本来只有极尽嫌恶的声音和含怒辩驳的声音,后来又加入了谦逊有礼的声音和温顺迎合的声音,再后来无意听到的打骂声、痛哭声和求救声以及一些之前未听到的声音索性也跟着加入了。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支让人分不清是属于天上还是属于人间的交响乐,也使我分不清它是从左耳边还是右耳边传入的了。

    我沉默着,复惊异和悲哀着。我惊异和悲哀着,又复沉默着。终只从沉默、惊异和悲哀中感到一种烙入骨髓的无力,也只得企盼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也只能祈祷永有一双会流泪的眼睛。


    后记:

    幼年家贫。夜市中铺陈的美食、超市里罗列的玩物,大都是自己跂望却难以求得的。如今可以只因心血来潮就将吃食和玩具买下,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穷困如故。这才知道,原来人生永远处于求而不得的烦恼妄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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