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暮黑发飞舞,黯淡月色斜照,风起竹叶落,旋转着落到他月白色的长衫之上。他明眸皓齿,面似冠玉黑发如瀑。他双手负于身后,长剑竟是由月色凝成悬于身前三尺。
这千年罕见的变数,世间绝唱的美男轻轻向前踏了一步。如同闲庭信步,没有任何蓄力或施法的预兆,只是轻描淡写的踏出了一步。光剑嗡嗡不已,天地所有的光芒都被那柄剑吸收,四野漆黑如墨,那是失去一切光源的绝对的黑。雾紫堂满山紫竹瞬间枯萎,山体破败。所有人看着他,这曾经举世无双的风流剑客,而今屠戮世间的妖异邪魔就这样,一步,就踏进了守山大阵。
雾滋四大护法须发飞扬,仰天怒吼,奋力招引天地元气同时结印。印势纷繁复杂。大阵刹那间光芒万丈,紫光流转有若实质。东、西、南、北四方皆异彩纷呈。东方清光乍现,一株灵芝迎风而起,清光直冲九霄。西方两杆紫竹摇曳而起,紫光直逼斗牛。南方白莲浮空,宁静安然,光幕垂下如同薄幕。北方繁花如锦,一株芍药盎然立于花间,芬芳扑鼻。
雾滋千年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能救人,也就能杀人!守山大阵已然强到顶点,满山灵气纵横,异芒闪耀。只是这些看似美丽的光芒却泛着无边的寒意,如刀光,如剑芒!如蛰伏千年的巨兽苏醒,直欲择人而噬!
冷暖之间,生机与杀机完美交融,美好与邪恶相得益彰。
“小友,放下吧,老夫等你多时了……”
一名布衣老者自虚空踱步而出。老者面容清癯,身形微微佝偻须发皆白。双眉极长,自眼角垂落肩头,神态慈悲,悲天悯人。正是当是雾滋堂主,天下皆称圣人,大周帝师,沐横舟。
“晚生见过沐前辈。”
上官暮躬身施礼,神态恭敬。
彼时,雾紫堂聚集了天下各门派幸存的诸多翘楚,各门阀掌舵,甚至皇室血脉。约有数万之众,看到他如此,尽皆哑然。在他们眼里心中,这十恶不赦的邪魔倾覆天下屠戮众生,行事狠辣决然。向来藐视礼法规则。修为高到无法想象,似这般人物怎会对这老者施礼,且恭敬如此!
“恕晚辈冒昧,扰前辈清净。”
上官暮轻声道,光剑随着他直起身来又重归虚空。
“晚辈已然是邪魔歪道,杀孽尤重,却未曾伤及雾滋一人。”
上官慕又道,“当年晚辈身中冰蝉剧毒,素墨为我吸出毒液。眼见必死,是前辈不惜撕破温养多年的本命兰花,救她一命。前辈也因此命悬一线,修为大损!这恩情于我于素墨,有如再造。”
上官暮朗声道,“待得晚辈杀尽天下禽兽,定以父礼待之!”
“小友言重了。”老者轻叹道,“我雾滋悬壶济世,所求便是为众生解疾病,救生死。医者本心而已。”老者佝偻向前,满山人等尽施礼。老者微微一顿,又道“那日之事,雾滋弟子但凡有所闻,定会舍生救助,此事乃雾滋本分,何来恩情可言。”
上官慕深施一礼,神态更加恭敬。轻声道“是,晚辈恭听前辈教诲。”老者双目微闭,凝神伫立如侧耳听风,满山枯萎紫竹须臾间如逢甘霖仅片刻间紫光温润,生机如初,黑幕退散,星月之辉重现苍穹。
山上数万之众,见上官暮来时已然惊慌绝望,殒命就在当前。现在见到老者惊世修为,犹如重开造化,再塑天地。当真是功参造化有如神祗。齐齐施礼道
“圣人!”
老者回身,躬身施礼。又转过来面对上官慕轻声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素墨惊才绝艳,不下于你,这天下万千女子,除你之外无人配得上她。想当初,你伉俪二人,抚筝纵剑,临江诗酒。快意恩仇,诛杀邪魔。何等的风流洒脱,说是神仙眷侣都有污贤伉俪风采……”
老者仰望星月,轻轻诉说那一段光阴,那一脉山河,那个花红柳绿的世间,那一对千年仅见的仙侠剑客。又岂止风流二字可形容其万一!
老者又道:“后来听闻你与素墨得悟天人之道,以长剑破长空已然是天下剑客第一人,后又双双仗长剑入蛮荒,斩恶龙,诛杀魔族族长,老夫也大慰我心。深以为这天下剑客有贤伉俪,无人再配用剑……”
上官暮俊美无双的脸上虽依然冷漠如霜,双目之中却露出点点温情。夜风习习,紫竹暄暄,清溪水流潺潺,星月温润。那一瞬间,那个纵横天下的剑客,那个惊才绝艳的玉人仿佛又回来了。
“要是那女子还活着,这天下,该有多好!”众人心中不由的泛起一丝酸楚的美好。
“可惜啊……”
老者接着说道。
“素墨身中魔族诅咒,又被恶龙内丹反噬,一夜入魔。先是剑斩淇山,使淇水断流,又踏断炎顶,炎浆奔涌,淇山之下千里赤地,草木尽焚,十万众生化为飞灰,更为藏云弃徒白谙利用,仗剑直冲深宫,斩杀我大周上将千员,禁军数万。大周战神李御风激战之下被斩断双足,几近废人。蛮人趁乱而起,伙同西狄,南越瓜分我大周天下,使我大周失地逾十万里,百姓如同鱼肉任人宰割。”
老者喟然长叹道:“素墨之死,诸门派固然有错,可我大周百姓何罪之有!我雾滋自第一任堂主沐拯开山立派以来便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为救一人,可逝满山。大周百姓流离丧命,国家衰败至此,我只恨,当初我为什么要救她!”
老者须眉皆竖,杀气弥漫四野。如怒目金刚。恨声道“她多有杀孽,本就该以死谢罪,你又有什么资格以她为由屠戮人间!”
话音隆隆,如惊雷炸裂,当头棒喝!
上官暮依旧仰望那轮明月,衣袂翻飞神态出尘。黑发飞舞纠缠如丝,如谪仙赏月,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一片死寂!
“呵呵,便是如此,我何尝不知是如此。只是这皇朝天下,这世间万物,有何可惜。整个天下害了她,我便要整个天下为她陪葬!就算是天要他死,我也定斩天于剑下!”
他凛然回身,杀气席卷,光剑复现,剑芒比之前更刺目耀眼。漠然道:“她不在了,你们既然救不了他,这雾滋,留着何用!”剑芒暴涨,通彻天地,迎着守山大阵,决然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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