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不止一次的想要去死。
一个月前公司突然裁员,原本兢兢业业的自己本想此事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但事与愿违,自己还是免不了卷铺盖走人。末了搬着满满一纸箱的物品,看着自己工作四年的地方,竟情不自禁的哽咽,眼泪似乎立刻就能流出来。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热爱这份工作,只觉得四年的努力没有得到丝毫的认可,像只流浪狗般被驱逐出赖以挡风遮雨的屋檐,多少有些无情。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看到几个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拍领导马屁的同事正围在一起抽着香烟,看到他出来,其中一个还朝他指了指,随后几人一同笑了起来。他实在气愤,又不想同他们争吵,最后把怀中的纸箱用力扔进了墨绿色的垃圾桶,当做对这一切的无声抗议,忽然看到一张从文件中滑出的照片,是女友琳的,本想拿出来,那几个讨厌的家伙仍然在看着自己,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的走了。
琳是一年零两个月前提出分手的,原因就像是狗血的言情剧或者是晚间档节目中所说的“性格不合”,程凯二十多年间也未尝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性格,哪料到琳不到一年就摸清了自己,竟还知道他们不合。他是不相信这样的借口的,但是假若真的撕破那层伪装,自己怕是难以收场,他是第一次觉得琳这么体贴,懂得顾及自己的面子,也不枉自己对她这么好。
要说感情这种东西是不可强求的,程凯也明白这一点,一个女人对自己没有了感觉,那便是不爱了,当她说出不爱的时候,大概就永远都不会再爱上自己了。便是再挽留一千遍一万遍也是无益,得到最多的是他远不需要的同情。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同意分手。两个人租住的小公寓,琳第二天便把东西全部搬了出去,期间程凯也跑上跑下累的满头大汗,小小的皮卡装的满满当当,最后她挥挥手算是最后的告别,钻进汽车慢慢驶出了自己的视线。
琳唯一留下的是一张照片,现在躺在垃圾箱里,另一个是一辆可爱婴儿车。二人逛商场的时,琳被橱窗里的这辆小小的车子吸引,周身被毛茸茸橘黄的的布包裹,印满了浅红色的草莓。她说什么也要买下来,为了以后的孩子,“肯定需要的嘛!除非你不打算和我要孩子,不然一定要买!”,现在想来似乎有点讽刺,这一切所有的主动权都不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只能无奈的顺应。琳的事如此,公司的事如此,程凯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于是他想到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止一次。
但是他却不敢,他不了解死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会不会痛苦,倘若还顾忌死亡的过程会不会痛苦,那他一定还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程凯一个月前还没有勇气。
琳走后那段日子,程凯一度觉得生活索然无味,一个巨大的缺失横亘在生活中,虽然看不到,这逼仄的空白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自己,几乎都要喘不过去来。就连刷牙的时候他都站在镜子的左边,另一边似乎有堵空气墙,慢慢朝自己逼近、压迫、推搡。虽然这九十平的公寓也不算小,但程凯像是生活在一个玻璃做的盒子里,稍微动动手脚便可感触到金属般的冰凉,且这盒子越来越小,最后自己一定要被憋死。
在公司里这种感觉才会得到些许缓解,巨大的中央空调确实起到了作用,还有座位旁边嗡嗡作响的排气扇,程凯听起来格外悦耳,破旧的电脑主机散热器发出的咆哮他也是很受用。甩开脑中琳的身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桌面上散乱的各种表单中,时不时的眼睛会朝相框中的照片看去,最后竟然对琳那灼灼的目光感到害怕,从相框中抠出照片,塞进文案堆里。但是这唯一的缓解途径也没完全剥夺,程凯几乎要崩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只觉得死面雪白的墙正一寸寸朝自己逼近,耳边不时传来嗡嗡的声音,越想要分辨那是何种声音,嗡嗡声越是大振,最后仿佛整个房子似乎都在颤抖,似一只巨大的口正在吞噬自己,程凯飞也似的夺门而出。
站在楼下狠狠的吸了口气,在用力的将肺里的浑浊气体全部吐出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程凯觉得自己是生病了,肉体上或者精神上的,自己也弄不明白,但是绝对不会去医院,“就这样死了也是不错”,他是这样想的。抬头正巧看到了74路公车停在站台前,他飞快的跑过去,对着投币孔将自己的口袋和钱包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两张一元纸币投了进去。司机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随机开动了车子。
程凯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晚上八点天已经黑了,窗外五彩斑斓的广告牌此起彼伏的闪烁。车来车往,前方红灯处,所有的汽车尾灯都开着,几乎染红了整个道路,柏油马路上红彤彤的有点可怕。程凯想把目光投向远处,突然发现玻璃上出现了自己的面容:干枯的头发乱糟糟一片,深陷的眼窝,浓浓的黑眼圈,小眼睛里没有一丝精神,胡子一个多星期没有刮,嘴唇发白干裂。他猛然咽了咽唾沫,觉得自己有点渴。真巧到了站台,程凯飞也似的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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