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拿上凳子下楼去了。
自哥哥买楼搬离妈家，妈妈不愿离开老屋，不愿给儿女添麻烦，选择自己独处。
哥哥退休后，经常来妈家，给妈妈做饭做菜。照顾妈妈日常。
我住得远，有时间给妈做些好吃的，改善一下伙食。
爸爸去世时，妈妈才四十多岁。好心人劝妈再找个老伴，妈妈说，`麻烦事，'自己带着他们姊妹三个过，也挺好。
妈妈常说，现在你们大了，我啥都不怕了。你小你不知道，你们小的时候，你爸身体不好，农村活计还多，过日子家里没个好老爷们支撑，那个难啊。是事都得求人。
现在妈妈可牛了。工资一涨再涨，腰包鼓鼓的。
妈妈总有许多嗑唠，唠的最多的就是在农村那十年。
那时刚下放到农村。我姐九岁，哥七岁，我两岁。爸爸有病，不能干体力活，可农村的活，那个不得动体力才能做啊!
“春天除去上队上出工，还有自家房前屋后的园子需要人手。看见人家的园子侍弄的规整利亮，我家不是地没翻完，就是垅未犁完。每年我家都是末了。我那个急呀。“妈妈说。
我妈姐妹四个，哥一个。我家与二姨家同属一县，不过去一次也不太容易，那时交通不便，一天只一趟火车。姐妹之间的日子差距挺大。妈妈心里总是不好受。说话聊天就捎带着二姨。
“你二姨夫身体好，看人家屋前屋后弄得整齐规矩，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农村的礼节多，谁家有大事小情，我就拿不出钱来，人家你二姨的兜里总有钱。她们家是两人挣，四人花。我家是我一人挣，八人花。你爸一人顶仨，因为他总是犯病，不管多难病得看，药得吃呀。那个时候我总是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遇着事就得借钱，我心里总觉得人家都躲着我。"
我看看妈妈的头发全白了，蹒跚地挪着步。佝偻着腰。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您是最幸福的人。无论是在我爸爸的这边，还是你们姊妹，谁也没有您幸福。有工资，有房子，有个好身体。套用一句广告语，“牙口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我逗妈开心。
“我呀做梦也没想到，我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像是过年。哎，以前过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吃啥买啥，想穿啥掏钱就买。再也不用勒紧腰带过日子。看病有医疗卡。刚退休我才开八十多元钱，现在工资涨到三千多。吃不了，用不尽。你们三个又不用我惦记。我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现在我妈就爱吃，哥哥上山挖的野菜。
每次回家，我总是劝妈妈，看事情要多看阳光的一面，您的一生真是应验了那句，“三穷三富过到老。"年轻时受苦，老了享福啊!
“那时您要心狠，把我们扔下，您现在就没有这个福气喽。您这儿得感谢我爸。"我妈斜我一眼。
在我家最难的时候。爸爸因病住院，花去家里所有积蓄。家里需要打口井，妈妈不得以又去借钱。
妈妈继续说，我得颠对朝谁借钱那?我在你王大娘家园子外边杖子过道上，来回走了好几个来回，省思这话得怎么说。我硬着头走进你王大娘的家，人家一看我这样，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王大娘说，我知道你难啊，你说前段时间跟你说的那个老头不挺好吗?就看中你能干，勤快，只要你过门，吃穿不愁，你干吗守着个病包，带着一帮累赘受苦呢?
妈妈说，不行，我哪能扔下他们，自己快活呢。那我一辈子心里也不安啊。
我想一一我想一一借两元钱，我到下个集市就把攒的鸡蛋卖喽，过两天还你。总去别人家挑水，给人家添麻烦，有时人家有人，有时人家下地干活，把井抽子(水井里面的部件)收拾起来，我们就浇不上园子。眼见着地里的菜苗都打蔫了，我着急呀。
你王大娘说，我刚把兜里的钱买猪嵬了，哪有钱啊?我去老郝家给你串换串换，我摆摆手说，不用不用。
我赶紧出门回家了。那年因两元钱借了好几家。有的人看见我就说，你说我不买那个绳子就好了(绳子可是我们农村家里不可缺的家什)。有钱我就能帮帮你，一个女人带着个病男人再加上不能干活，管能吃饭的孩子。真难为你了。我总是摇摇头，匆匆地走了。
人这儿辈子，总有难的时候。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可我那儿年轻时的日子，`牙床都咬破了'啦。
您尽夸张，昨天您还给我咬榛子呢。
妈妈看看我笑了。
妈妈总是和左右邻居坐在楼下，一个朝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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