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院的院长宋流东老师,教了我们三个星期的有机化学。他有提过我们班基因工程部分的分子生物学,将会是他的夫人来给我们授课。当时听得不仔细,一方面也是因为宋院长说话时声音闷鼓鼓的,于是听成了“你们生化老师是我夫人。”我直接不相信。我觉得长相极似ひばり老太、淘米时从来都只是“yu~~~”地随便搅搅的王锐敏老师,年龄应该比院长大着不少。王老师之后,还有一个谢顶的智者狄勇副教授教了我们的生化,当时几个朋友还调侃说“原来院长夫人是个男的。”副教授之后,确实是一位女老师来接着授课了。就是院长夫人冯维杨老师了。
院长和院长夫人长得很像。冯老师也会说“药学院是亲戚学院嘛,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去告你们宋院长。”最让我惊讶的,是冯老师与我初中班主任狄智老师,竟然这般相像。知道冯老师要来教我们班接下来的基因工程部分,是她来上课前的一周。那周的生化是实验课,而在其他实验室一学期只有一个老师上课的情况下,我们实验室,7次试验已经换了第5个老师,这次来给我们上实验课的老师正是冯老师。当时冯老师与我隔得很近,并没有发现任何与狄老师相似的地方。第二个周上理论课,我坐在隔着讲台十米开外的座位上,看着讲台上身着粉色短袖,扎着中分丸子头,带着一副细框眼镜的冯老师,突然觉得和狄老师那么相似。初中时狄老师也经常是这个打扮。我仿佛时隔多年重新看到了那位一手反插着腰,一手拿着教鞭准备“打手”的狄老师。
刚刚带着小学绝对尊师重教的教育进入初中时,对更高一层次教育界的这些初中老师,我心里充满着畏惧与期待。所以听见狄老师第一次对我们说“你们可以叫我老狄、狄孃孃”的时候,还觉得这个老师真有意思,竟然不让我们叫她“狄老师”。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这个称呼似乎并不算什么稀奇。因为在私下直呼老师姓名、给老师起各种外号的“高等”教育时期,她那两个称呼真不见得有意思。
初中三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初一时老狄动不动就抄家伙打我们的手板心,初二时老狄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大骂我们,初三时老狄则是温柔地经常对着我们笑。这还是我身高变化的三个时期。初一时我比老狄矮,初二时我和她一样高,初三时我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老狄脾气大,易动怒。老狄的课,她进来时,一手反插着腰,一手挥舞教鞭。就这样的姿势一走下讲台,所有人立刻开始弯腰看向地面——自己脚下有垃圾时,会挨板子。往往这个时候,不下十人手心会变得绯红。我有两次莫名其妙的挨板子:一次是老狄压在我身上去够着打我同桌的手心,我被压着幸灾乐祸怪声怪气地说“要压死啦!”,挨了两下。还有一次是直接走在我面前叫我伸手,打完了之后问了我一句“你今天有没有做什么坏事?”我摸着良心说没有,她说“好的,先打了欠着。”有几次带着剪刀来到教室,见谁的头发太长,二话不说就给你剪掉一撮。除了挨板子,也无数次被她下黑脚和揪耳朵。初三时她不这样对我们了,那时候,总给我一种感觉,就像再也见不到我们似的,每日的态度都是和善亲切的。
老狄在我们初一的时候迷上了羽毛球,一没有课就在学校羽毛球场和几个老师挥拍子。初一下学期的时候,她口中的话是:“我们班我敢保证,羽毛球除了沈远舰没一个人打得过我。”我好歹辛苦练了很长时间的羽毛球,初中时,天天晚上一吃完饭就和电力公司羽毛球协会的大人练球。完了初二打得过她了,她的话就变成了:“我们班我敢保证,羽毛球除了邓家骏没一个人打得过我。沈远舰都打不过我。”对了,她不仅用教鞭打人,有时也会用到羽毛球拍和乒乓球拍。有次,还被她用她的山寨手机打过板子。那手机真结实!
老狄这个身高有点矮、体型有些微胖的女人,总给人一种精干的感觉。她嗓音有些沙哑,应该是职业生涯骂的太多的缘故;她一只耳朵轻微失聪,听她说是小时候家妹帮她掏耳朵时戳破了鼓膜害的;她上唇有一颗大痣,和我已故姑妈那颗痣的位置是一样的,显得嘴更向外翘。说起痣,她的眉间有一颗美人痣,对此她所说的是:“这辈子老狄是仙女下凡,所以有这颗美人痣。但因为仙女下凡过程中崴了一下jió,老狄就只有这点身高了。”
老狄说我是她大儿子,还是当着她亲儿子小宛说的。那日几个同学拿着小至瞒着家里偷偷买的手机玩得不亦乐乎,老狄这个矮小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收掉了手机。小至惊愕地看向我,我知道,我得厚着脸皮去要手机了。去到教师办公室,小宛也在。老狄对她亲儿子说:“你邓家骏哥哥是我大儿子,你是我小儿子。他刚把手机借给你这个弟弟玩,快点谢谢你哥。”小宛一脸懵逼地看着我说了句“谢谢邓家骏哥哥。”老狄接着说“记得玩了下星期还你哥。”然后我就成了她大儿子。多年后与她每一次电话连线,我刚一说我是邓家骏,电话那头的水富话就响起了:“嗯,儿子你说嘛,我听着的。”
我在想为什么老狄后来不打我们了。可能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于被她打,甚至于不被打就不舒服,打了图个开心似的奇葩心理,是否让她觉得她的“打人战术”已经达到了教育的目的了呢?老狄在我们初三的时候,的确变成了一个温柔善良母亲般的老师。蒋宇过世后,我在追悼会上看到了憔悴地瘫在殡仪馆长椅上的老狄,为蒋宇守了一夜灵的她,仿佛泪已经哭干,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是我见过的最脆弱的老狄。后来她也在班上说了两句我忘不了的话,“一个人为蒋宇多考十分,76个人,蒋宇也能上市一中重点了。”毕业典礼上,“今天本来应该来77个人,但只来了76个人。”台下一片哭声。
今日与嫖姐夜谈,才知晓老狄的先生,宛老师得了绝症。在衷心为宛老师祈祷的同时,希望老狄爱惜身体,放松心态,健健康康的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
如今凤池1505班教室门口,仍然还挂着一块“Welcome To 1104”的板子。据说是因为洗不掉,所以还挂在那。不过没被拆掉,说明1104这个家,还是存在的。它不仅是个班级号,它还是我们的集结号。
献给初中同学,献给老狄。
2018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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