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瞄眼窗外。那群茫茫的云还是这么洁白无瑕。但就当前局面,只它能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了。
它尽可以降雨,也可以照常凝聚水蒸气。不过当重力彻底失灵之时到来,它极可能不受任何控制,飘向宇宙。
尔叁祁铃正想着北极的结果,那像阳光下的一杯过滤后的海水中含有的盐,除盐外几乎没有任何杂质。当阳光把水晒干后,里面的盐也出现在眼前了。很直观地呈现,因为杂质早已滤走。阳光造成那海水升温蒸腾,盐不随被蒸发的水而留了下来,久了结块,粘在杯壁上。
令人好奇的是为什么盐没法被过滤呢?为什么不做个不粘盐的杯子盛或及时把水倒去?盐留在杯里时为什么不快倒去反留下一杯残留咸味?
现在的情况更糟。竟然还有一些人把杯子连水加热。整个变化速度快了许多。
所以目前在做的,就是用水冲洗这个杯子并尽量减少所谓咸味。
尔叁祁铃认为这比喻恰到好处且并不打算私吞想法。一个人独自去咀嚼自己认为不错的想法,比这个想法在分享下也被他人感觉良好差了许多。不必过多反驳,对尔叁祁铃来说就是如此。
环顾四周。找个可以对话的同学在这儿足够容易。
“诶。”
自言自语了才会儿,转眼面对观察上去并不熟悉的面孔,还觉得是四维投影仪出的问题。但影像画面与脑海中对任何人的印象貌似丝毫不相关。他想起开学时班级公告栏中插班生一项,应该就是这人。记得那同学的名字是很怪异。在早课课间与同桌闲聊时谈到过,对那人的名字有个大概的叫音。但这种还人生地不熟已敢在插班第二节课间与班级其他人对话的插班生不多。没见过相似的人,也不认识这种人。哪怕一个。
刹那间一个十二三岁的六年级学生脑子中能浮现这么多想法并一条接一条地联系,串通,总结。但想法再多,或反应再快,他也并无应声。
“你好?”
感到些许尴尬。倘若放弃继续试图对话,又未免觉得没面子。那就坚持。对方可能不确定这正是对自己的招呼啊。
“啊。你好。
“是……‘二三七零’吗?”
“是‘尔叁祁铃’。”能听出来是自己的名字,也能从语气判断出这“二三七零”十有八九是从别人那听过来的。
“啊。”
“有一种蒙古人民的气息……也像南半球人的名字……”
“嗯?怎么听出来的。”
“你是姓什么。”
“忘了好像。”
“这都能忘。”
“我爸妈都是叫我全名的。朋友也是。而且你们的学生资料里的名字……就当‘王小明’来说,可以一目了然默认他姓‘王’。但我不样。像姓王的历史上人很多,但姓尔或姓尔叁的历史上都没什么……或许根本没人。”
“按理来说你可以问你爸他姓啥。他和你应该同姓。”
“哦?我回头可以问下。”
上课的提示消息还未发出。这意味着二人不出意外便还可续谈一段时间。
“你为什么要转校呢?”
“嗯什么意思?”
“转校”一词可能尔叁祁铃是听不懂的。也或许聊得兴奋一时没反应来,但这个问题他是希望对方迅速回应的,就换了个说法继续。
“你插班到这,为什么要‘插’呢?
“不知道啊。”
“总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吧。”
“不是。哦,对了。你觉得为什么他们要把移民基地发射站建在这里呢。”
不是自个儿选的就可以放心了。他晃了晃头。
“嘶。为什么?没听说过。”
“因为北极现在极昼。科学学到过的那种半年都是白天的现象。”
“听不懂。”
“极昼!太阳的光几乎无时无刻不照在北极上。光能发电板,据说整个基……太空站它占了总面积的百分之多少来着……”
“按你的意思,大概占很多吧。然后光能发电?”
“持续发电,蓄电。”
“哇呜。不过效率不怎么高吧。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常家那位科学家的消息我基本都了解。就是那位厂长造的太空站。”
“你说的厂长科学家是同一人吧?”
“那当然。你不知道?”
“不怎么清楚。”
“单个效率确实不怎么样,但关键是它不仅能吸光,还能吸辐射啊。宇宙恒星够多,发电板也够多,总效率甚至可以媲美核能。”
“核能……那为什么不用核能。”
“没说没用。我只是想辩清光能发电板很厉害。”
尔叁祁铃与他的聊天停顿了片刻。这时,不妨将目光从二人转至站外,来瞧瞧这颗接近报废的星球:
温室效应使得冰川全部融化,海平面接近珠穆朗玛峰顶峰……昔日的世界最高峰,今日竟在海平面上像座假山。
海浪涛袭。有句话说“表面毫无波动,内心波澜壮阔”。目前正好,完全相反。表面的涛浪,遮掩的是毫无空气溶解的、近乎死气沉沉的海洋之中。现时不时的陨石撞击与几乎每天都能发生十多次的大型海啸下,只有海水、火山与土石。
海洋之上,人们迅速建起太空站发射站,用来居住大部分人民以及改善顶上圆溜溜的太空站设施。特别迅速,还很积极,至少相比以前几乎任何活动就是如此。银白的发电板包裹着这似个巨型陀螺的浮空建筑——必须得在空中。海中的酸性也到了高潮,而酸对金属造成的危害是不容小觑的。为节省材料,它完全是用那种从外来陨石中采集到的几种较为坚固或有特殊用途的金属构成的,只有少数关键部分由星球顶级坚硬矿物构成。
于是,这就得有数百吨的火箭引擎发出的反冲力,承受且在以后推动有发射——完善并检测太空站性能的站点、百亿多生物以及本身的重量。
另外还请你认识下当前的科技技术,这时跟你们的时代的技术相差不多。无需想象,哪怕是最简单的,在宇宙中太空站里像在自个儿星球上行走,他们以及科技技术做不到。不必想着激光炮之类的不切此星球实际的物品,现在可一点也不好玩。
二十二万家养动物在太空站中苟延残喘,四十多亿株植物生活着,已灭绝的野生动物基因贮藏着。人们居住在建筑台中,其中多为学生及“有用人物”。均在几天之后的考核中筛选出潜力足够或知识丰富人群。预计各国不超过二亿人吧。至于婴幼儿,还需要严密保护,确保万无一失,并严格控制数量——其他人们几乎都羡慕得不得了。
还存在特例。
有两座飞行建筑并不在这其中的管辖之内。轨道探测卫星,以及水厂。太空站以后的运行轨道需经过人眼探测及人脑判估,以及人为预测运行时是否会有其它小天体撞击轨道。现太空站与建设站的地点上空它仍旧在工作,每日探测出陨石撞击海面次数在北极最少的区域并上传建设站,所以每日建设站站点都有移动。遇上陨石怎么处理则是陨轨改道飞行器的事了,它们将改变撞击轨道以免影响建设站。至于导弹类的碎石法是防止天体的撞击的。星球废了貌似人们可以不管,保命的建设站、太空站不得不管。
水厂则神秘且奇妙多了。那里是多数不愿学习又甘愿平庸之人的向往地。
“那个水厂……就是你说的那……”
“对!”
尔叁祁铃显得兴奋极了。
“常家唯一的伟大科学家……”
他对这个话题明显不包含多少兴趣,因为他知道一谈至工厂主对方就又会扯起其它几大话题了。而临近上课,他也不是没有话讲。尔叁祁铃自然观察到就停下了。
“我最近对一种棒球很入迷,但它需要两个人配合完成。你有时间吗?”
“下午有体育课——只要不被拿走就有。”
“行吧。距上课好像就几个旧秒了。我先对刚才那些话消化下。”
“好。回头见。”
尔叁祁铃对自己那杯海水的比喻没有讲出有些沮丧。纠结是否该询问对方的名字,也任自己纠结——他反正也是要准备这节课上课了。
那杯海水……
在水快被煮干时又被拿下。太阳在晒,而人们试图换海水为更干净的水。
但恐怕是蒸馏水,也除不尽那盐味了。
划动的桨,血红的海。
这是有一个立着的人在持桨划船,船在“红海”中行驶。
需摆桨划的船不能在海中行驶吧?可周围这般无边无际,水天只隔一线的地方,不太可能是河或江。称它为洋也不为过吧!一般洋比海面积是更大的。
那么,过了多久了呢。
上面的人还在划船吧。桨落水又起,波纹跟着散开。像被活生生扯大的圆环。桨的材质他猜不透。如果是金属,铁、铜一类的,那么人挥几下就累得够呛了。空心的还有可能。塑料相较之下就不太行了,无论实心空心,都过软,桨易弯。
他仔细观察过好久。那桨被持桨人(现在他忽地怀疑那是不是人且是谁、什么东西)轻松挥起,近乎同样的速度落下与再次挥起。很结实,不弯,貌似也没生什么锈,如果那是铁制的话。没什么花纹,也蛮直。他看到的像一段圆柱连着片扁平的椭圆块——已经是自己的脑子想的到的想象起来与原物最相似的描述了,典型的桨叶状就正确了。
毋庸置疑的,对船桨观察的时间相较最多。那玩意儿应该就是桨,除非自己被自己的“眼睛”骗了——他处在的位置刚好能观察到部分船桨与海,倒偏偏见不到自己身体和划桨的“家伙”也动不了,才有这个怀疑——而一看到海面、海水,不论是注视或余光扫视,总能明显感到无比烦躁。上面对“无边无际”“水天只隔一线”的观察的困难也不言而现了。两天前,也就是两次前的这种梦,他想透过海看自己的倒影,忍住了多少情绪。感觉看着爆起的眼球掐只印象中的羊直到那羊窒息也发泄不完自己的怒火了,但快看到影子了,却直接睁开了双眼,醒了来。
等毕业了一定要抽时间好好阅读些古希腊神话的书。这种红色的海,给人一种莫名的指引——引向古希腊神话书中。仿佛古希腊是各种奇妙现象的起源地似的。
突然,身体轻盈了许多,似乎是被一种力向上推动了。他知道,这是这次梦结束的前奏。但这次梦结束的节奏……
“咕噜咕噜”——下沉。
只有这个时候看海不会产生情绪,但也没什么用了。他实在是想通过海面看自己,看海水没什么用。这样在水下去看普通的海水更不行,眼里进海水的酸涩感会给人刺痛的觉悟。
但他在普通海里受到的压力与恐惧可不会消失。水压,以及自己无法浮上水的恐怖。所以,这次与以前每次,自己可能是被淹醒,也可能是被吓醒的。
现在后悔自己午睡了。
睡,对他而言成了从寒假哪天开始的、目前为止不见消尽的噩梦。一开始可以耐心等待着,但上面同样的场景能无尽无止地呈现眼前。心理快崩溃了。
白家从未出现过这种症状吧。他不是没有试探着问过。所以排除遗传的可能性:寒假发生了什么事使他生病了。
每次都是身下一片海一片红。红的并不像草莓,不像樱桃汁。甚至不像血。因为看着血,就算那源自自己,他也不会、不至于感到如此可怕。
试图从满满的恐怖中挣扎出来。努力想些较正面的什么……比如寒假?
极昼即将降临。只隔十几天了。那时候才叫真正的寒假,绝对低温。那时候太空站的制冷器就可得以关闭一阵子了。
透过钢化玻璃仍可以看见下方涌动的大海。记得北极以前是一片冰。白白的,像鸽子的羽毛一样的,不是现在绿中发橙的令人作呕样。想着,一阵头疼。
“呃。”
尔叁祁铃?他转过头去看。
“‘二三七零’啊。嘶……哦。对。体育课。”
比起“尔叁祁零”这字难写难认容易读错的名字,“二三七零”简单多了。但他叫过一次后又不想这么称呼了。叫“二三七零”时容易与本名混杂,正式称呼别人时读音变得“二”似“尔”非“尔”,“七”似“祁”非“祁”。
“呃还有……你叫什么?”
“无常。整个名字很怪……别笑哈。白无常。”
“没比我的怪吧?”尔叁祁铃脱口直出。
“有。肯定,有。别人听到‘尔叁祁铃’时会同时想到‘这人是蒙古或南半球的吧’,就默认了,差不多就开个玩笑说‘这名字太难记了’。”
“差很多啊。”
“哪有。而面对‘白无常’可能直接哈哈大笑。”他特意将“哈”字咬得特重以强调突出自己的观点。
尔叁祁铃就不怀疑名字的真假,反倒脑海中不断浮现“他小时候估计很可怜”“这名字太无聊且过分了”“起名人有没有良心”“一年级做自我介绍时讲台下会不会一片笑声”的想法。同时他感觉,这个时候想“这名字真好笑啊笑疼我了”之类的人,不是“乌合之众”就是闲书中那种“刁民”了。那种人活该被墨水淹没并浸透成溺尸吧。
就转瞬间,他再看时,无常已没了人影。
尔叁祁铃立即反应过来。调四维投影仪为“playground(操场)”。目前晴天,应该不必要进雨天用“gym(室内运动场)”。
这么有趣而麻烦的过程,因这里无法设立那种古老的学校而起。清扫多少需要人力,教辅资料多少需要购买,不如目前这种投影来得便利,何时太空站到了合适的居住环境了才可能换回老式学校。
穿上减辐射衣,戴四维手套,配置上投影仪可以有色有声将学校里的场景近乎无害地展现学生面前。加上言行远程半监视徽,不必担扰上课学生不配合、存心捣乱等现象经常发生。
太空站几乎根本不缺人,更是不缺乏对它而言无用的人。轻,语言教育;重,心理重铸。冼脑等科技并不缺少,而且还存在更残酷的刑罚。
总有学生觉得自己的本性会这样被埋没。但得到举荐的人,相当于那些存在才华又有些许怪癖的人,自然不会被完全忽略。
尔叁祁铃还记得母亲总爱谈起他小时候的趣事,包括不想佩戴监视徽而又掰又咬之类的一群关于这徽章的琐事,但申请空暇时间计划表的确不错,每个旧天能有一小段不被监视的时间。
这政策究竟如何,后文可能做进一步的总结。
现在从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按钮中寻找目标吧。
“幸亏是自由活动对吧?呃,飞盘?”尔叁祁铃随手从箱子中拾起个圆盘扔到空中,但并未接住,掉在地上发出了“咣当”的声响。
“充当棒球,的球。”无常捡起了它,扔着回旋到了尔叁祁铃手中,很准。“你就这么扔,我再打回去。我比较准,不用担心接不到。”
“是吗?”他拿飞盘比划着预试下,“一定要回旋着啊。有点难。”
他中指食指直接夹住飞盘小半边。往里一收飞盘夹着的另一边直接碰到了手腕——感觉不到,因为四维投影感知手套裹不着那——就这么,再丢出去的同时松手。
成功回旋。
无常照打,却是失败了。很可能是因为才第几次用棒球棍打回去,经验不足的原因:举棒打盘时,中是中了,但飞盘回去时本该从哪来回哪去,这次却朝无常挥棒的方向偏离预想的回到尔叁祁铃手中的轨道至少八十度有。
“不行啊!嘶,你是想把它重新打回我手里吗?飞盘圆圆的可不好打,一点也不好打。”尔叁祁铃连忙走了几步弯腰去捡。
“换个东西?就替代它。”
“这么随意的吗?”尔叁祁铃又一次将盘子抛起,这次是稳稳当当落入原箱中。他环顾器材室周围。而白无常随意走到一个箱子旁,朝里张望着。
他到一旁问:你是要什么样的替代品呢?
“棍状?棒状?嗯,长得像笔杆一样的那种物体。”无常筛选出个接力棒,“行了不用你了。”拿起半是红漆半是白颜色的接力棒举到他眼前晃动,“这个你也要回旋着扔啊。”
不知道这种“棒球”有什么可玩性。感觉有刹那间无常的手似在抽搐。
手没事?无常没回答,而是叫他接棒回旋着再扔一次。
尔叁祁铃很快速地将今天发生的事大都记入了漫画中。半小时前,在对话中谈起这漫画,无常首先表示:
“有这么多时间画吗?”
“概括,而已。”他摆弄着从地上捡来的一块扁三棱柱型的“石头”,“再说我只画火柴人。一个头一个圈,一个身体一画,手和腿四笔完成。多简单。”
他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比划。还有一只左手在石头的三角面上摩擦。突然感觉哪不对劲,向左手看去,手指磨石头的部分皮肤与石头生出了道极不稳定的扭曲的橙色光柱,麻麻的像电。但又不太可能是电,那样早触电了。
他自顾自的。再次磨,又生出了光柱。这使他想起了历史书《四百年前的星球自然现象大赏》里雷雨天的闪电。有张照片里是黑色的、很黑很黑的天空中的闪过的一道闪电,跟这次的光柱形状有些类似。
收起不管。
“漫画里有很多角色有原型。通常是同学、老师类的人……”
“出版吗?像投稿类的。你确定是以原型改骗?”
“性格名字一样。投稿你也是太高估我了。”
“一般来说的话,名字一样不行的。侵权。”
“哦哦。”
“写作业。”
尔叁祁铃手动发一个表情包上去,随即“对方关闭了与你的语音通讯”出现。投影仪进入待机状态——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运行——而他回过头去照顾自己的作业以及漫画了。只能在四维投影草稿中随意画画过个瘾,没有其它东西可以给学生画了,何况草稿面积是写过一次刷新一次的无法储存。在这植物资源极其重要的时代给人们供氧已足够困难,别幻想过上那种字写在实纸上的生活,买个普通人指甲盖面积的薄纸能使一家较富裕的人倾家荡产。还有,听说可食用动植物还需两年多才可达到又足每人饱餐一顿又可在食用后繁殖过原来数目的量,那时才有可能吃上一餐饱饭了。
写完“homework(家庭作业)”,再想想那块石头怎么处理,就足以结束自己的一天了。那时,请各位学生点击房间功能壁上“sleep(睡眠)”按钮,折叠床会展开同时播放助眠纯音乐。
天花板将建设站外的景色呈现在学生眼前。天外时不时的有陨石撞击海面,惊起涛浪一片片。助眠音乐让他昏昏欲睡,最后看了眼水厂,他进入了睡眠。
尔叁祁铃希望自己可以做个好梦,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水厂上面正发生的一场搏斗——一场有关自己的冒险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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