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今天是母亲节，可没准备什么礼物。一来情绪不佳，二来没想好买什么。吃过晚饭，给妈打了电话。初听妈的声音爽朗，我心平稳了，至少爸没和妈吵口，妈也身体还好。这就足够了!

如果今生我有什么愿望，就是希望生我的爸妈身体健康，我生的女儿健康平安!愿上苍厚爱我最爱的人!

今天一早，朋友圈里各种母亲节的祝福，祝福的言词恳切，饱含深情。诗样的深情，诗样的语言，看了我心生惭愧。说到母亲，心中感慨万千，有千言万语想表达那份比山高比海深的母爱，但作为一个语文老师竟说不出写不出如此诗意的言语，来表现母亲的伟大和无私。只是读了那些句子为之动容，幽幽地想着母亲的点点滴滴，一想竟心底泛起一丝痛感。噢，母亲这一辈子真不容易!

                苦难的童年

母亲的苦是从幼年就开始了。四岁，母亲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丢下一个四岁的女儿和一个不满两岁的儿子给一个只会木匠活计的男人。那几年正是国家处在最艰难的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一个木匠手艺人，本身赚不了多少钱，还得照顾年幼的一双儿女，其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回到家，是家徒四壁，冰冷的炉灶，瘦弱的嗷嗷待哺的孩子，那是让人心灰意冷的日子啊。好在家族里的人念着血脉亲情，住在母亲家后门的本家人，时时帮着缺少女主人的贫寒之家。也就在那时，母亲和这家的子女结下了不是姐妹胜是姐妹的情谊。困难往往是友谊的粘合剂。这样的情谊不因时间的久远距离的间隔而变淡疏远，相反，见一次面，就给彼此一次温暖与慰籍。苦难岁月里的温情丰盈了母亲的精神世界。

苦难的岁月也锻造出了母亲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独立自主的意识。即使有人怜悯，帮衬，那也是有次数的，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独立自主。母亲的这一认知很早就有了，这不知是因为外公的教诲还是身为女儿身的天性所为。为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母亲很早就承担了家里家外的活计。做饭洗衣，不用说，连田里的男人该干的农活，母亲也要学着做。而且常常因为个子单薄又好学，被村人同情，教母亲也更上心。可以想见，在田间地头，一个单薄的女孩吃力地挑着担子，或是扶着沉重的木犁，或是亦步亦趋地学习各种超出年龄的农活，那情形都叫人落泪与心痛。终于母亲的勤快与聪慧，使她在众多伙伴里脱颖而出，也出落成了一个能干又俊俏的女子。

        受虐

近水楼台，跟外公一处在木器社做事的父亲，经人牵线搭桥，和母亲结婚。看过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估计当时父亲的白净帅气的模样一下击中了母亲的芳心。婚后，从小缺少母爱的她在婆婆跟前小心谨慎，惟恐对大人不敬。谁知，她错了。没娘的孩子竟都是错，婆婆是一个在娘家受宠的出嫁后气焰嚣张的女人。从母亲一过门，就瞧不起母亲。总是唬着脸对母亲。婆婆的态度影响着一家人的态度。叔叔姑姑受着婆婆的指示，对母亲也敢蹬鼻子上脸。一些小矛盾，在婆婆另眼相看的情况下，往往使事态升级，演变成家庭群架，而每每最后母亲总是那个受欺负的人。我亲眼目睹叔叔，在婆婆无理取闹气急败坏之时，发出愚蠢的指令下，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把瘦弱的母亲打翻在地上，并且拳脚相加。而年幼的我，只在一旁拉着母亲的手哭着。长大后回想，那时的自己太弱小，不够聪明。当时的我如果强大，我会狠狠地给把母亲打倒在地的叔叔咬上，帮弱小的母亲一把。可是我当时只是拉着母亲的手，哭个不停，竟使母亲没法出手还击，生生挨打。那次的情景，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事隔多年，几家关系有些缓和，但我对叔叔怎么也没有好感。

            撑起一个家

我们三姐弟对母亲极其敬重。成人后明白，那是我们都亲眼目睹了母亲为家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们深深知道母亲的辛苦和不容易。别人家都是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我们家是母亲一人撑起来的。父亲是大家族里长大的宝孙，又碰到一个威严苛刻的老妈，父亲弱懦又懒散，成人后学做木匠，人还聪明，手艺不错，只是人酥懒，不愿做事，吃不得苦。在木器社做事，怕苦怕累，做事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务正业。临到月底结算工资，总是不如其他同事。微薄的工资让母亲特为难。倔强能干的母亲指出父亲的无作为，父亲却极其的大男子主义，跟母亲争吵。多次的争吵无效后，母亲终于再次实践独立自主的认识。女汉子都是生活逼出来的。母亲瞧着市场上，香烟生意不错，就很快地置办了一个摊子，开始经营，虽是小本生意，但怎么手里也有几个活钱，实现了了财务的小自由，尝到了做生意的甜头，母亲更是一门心思在做生意上。母亲见什么生意好做就贩卖什么。面条好卖，母亲就贩卖面条。只是那时贩卖面条很不容易。那时面条是稀有物，国家粮食局管控着，母亲早上搭车去吉安，然后要走十几里路才到达卖面条的地方，那时没有黄包车什么的，全凭一双脚，这还是去。回来更辛苦，挑着沉甸甸的几十斤面再走十几里路，到车站搭车回家。那时搭车，所带货物必须装到车顶的货架上，一个练自行车都没骑过的人，硬是咬着牙，一边提着货一边爬上高高的车顶，期间母亲吃的苦，想想都不忍落泪。后来母亲又干上卖菜的生意。母亲再次选择利润更高些，也更辛苦的生意。卖菜首先要起早。很多次，我在睡眼惺忪中看到过，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在装拣好各种蔬菜，一趟趟挑到市场。虽然市场离我家不远，可每袋菜都很重。 可母亲只是一个体重不足一百的矮个女人。尝试了多样生意后，也有了一些老顾客。那时正当改革开放初期，各行各业都逐渐兴起来，小镇市场显出了勃勃生机。关系民生生计的南货市场尤其火爆。在生意场上摸打滚爬多年的母亲最后还是选择卖南货。我们姐妹长大了，虽然也会帮忙做事，但沉重的货物还是母亲辛苦买来装运，还得为了货物好卖得挑选出有损卖相的次品。  货物种类多，杂事也一大堆。在年复一年的辛苦劳作下，母亲又省吃俭用，手里也积攒了为数不小的一笔钱。在一次父亲木器社倒闭分摊地皮做房子时，手头没钱的父亲人穷志短，不敢提出做房准备转让指标。是母亲果敢地拿出钱，争得了一块临街的地皮，并且当年就做起了三层半的一栋小楼，没有向人借钱。从此，我们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母亲用勤劳的双手撑起的一个家。家不算很富裕，但绝对不缺吃少穿，而且三姐弟还都读书到中专大学。    这在许多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母亲也因此赢得了许多人的尊重与敬佩。

            野草般的生命力

为家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的母亲，虽苦却从没得到过父亲的体贴关心的话，甚至由于父亲的害怕他强势的母亲，每每给母亲带来伤痛。终于，岁月让母亲逐渐失去俊俏的面容，也摧残了母亲的身体。2002年的一个早上，我接到了姨妈打的电话，告诉我母亲得了大病，已经去南昌了。这消息如晴天霹雳，我一时惊呆得不知所措。随即眼泪不受控制地只往下淌。怎么可以这样，母亲已经受了许多别人难以承受的苦，现在还要受病痛的折磨，而且还有可能就撒手人寰。母亲只有四十几岁，离人们在意的花甲年还远着，想到最坏的结果，我的心剧烈地痛着。我心急如焚赶到南昌。在那个寒风凛冽的黄昏，我看到了住院的母亲。母亲的脸有些黎黑，神色凝重。看着母亲，我坐在母亲的病床边，不禁又哭起来。母亲却对我说，以后有什么不舒服要跟人说说，别一个人闷着。母亲的这话更加剧了我的心痛。患病的母亲没有为自己的病哀伤颓废，而是把这亲身经历的血的教训告知儿女。就在此时，母亲还是想着她的儿女。泪水淌得更急。母亲伸过手替我擦着泪，也神色凄然，喃喃说，怎么就是这病。晚上，母亲安排我跟她一起睡，我拥着母亲渐渐睡着了。毕竟床小了些，毕竟心里为母亲的病心急，中途几次醒来，我都看见母亲没睡，只是望着天花板想着什么。第二天，我要赶着上班了。母亲送我出来，我不肯，母亲交代我注意安全，并拿出围巾给我围好。泪水再次不由自主地流，我走进了刺骨的寒风里。我知道母亲一定是凝视了一会才进的病房。

医生的诊断结果有些吓人，错过了手术的可能，最后选择了放疗。虽说放疗比化疗轻些，但还是很痛苦。事隔几年，母亲说起那痛，还是很怕，说跟用刀子搅一样。我能想象母亲的痛苦，因为后来的七八年，每年都能看到因放疗的副作用------胃痛。每次胃痛，母亲总是先提一个桶子在身边，然后蹲在桶子边，对着桶子呕吐，往往一次就要呕吐半桶或绿或近乎黑色的东西，每次胃痛母亲都是用极大的力压着胃，大概想来捧着胃，可能痛苦会轻些。每次看到母亲这样，我心里也特别难过，母亲正遭罪呢，而且总是隐隐担心母亲的病的恶化。

谁的生命结局都无法预测。母亲或许也担心自己的离去，对亲人特别的眷恋不舍。我印象最深的是，每次我带女儿回家探望母亲。要走了，母亲一定送我和女儿到车站，而且一定等着车子开动后才走。而在车子开动后，隔着窗玻璃，我清楚地看到母亲紧紧地望着我和女儿，满眼都是不舍。每每这时，我心更纠痛了。是不是母亲感觉自己的不好了，才会对家人对活着如此不舍。

幸运的是母亲闯过一年又一年。从患病到现在有十多年了。期间几次病，总让我们提心吊胆，惟恐母亲迈不过坎。但母亲如野草般强劲生命力几次都挺过来。有一次，和妹妹说起母亲的病，我们都感叹母亲的坚强与韧性。患病后的母亲，只过了一年多些就又重操旧业。我们劝过她不要再做生意了。母亲只是说只有做做事，跟别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人也舒畅些。道理我们懂，做些事就不会总想着患病一事，不会陷入忧郁，这对身体的恢复应该有利。我们就只好默认了，只是劝母亲不能再跟年轻人样拼了。母亲答应了。有时看着母亲的忙碌又快乐，我心里感叹，母亲就如冬日里的野草，虽经历风霜雨雪，一时倒趴在地，可是第二年春风一吹，草儿再次蓬勃而发。母亲用汗水支撑着我们的家，更在精神上给我们做了个榜样，人生会遭遇各种挫折困难，要坚强面对。

              永远地护子

自己年岁愈大愈感觉母亲的伟大和深情。母亲自己患病，在我们儿女为她难过时，母亲从没有流露不甘以及孱弱，胆怯的一面，我知道这是母亲在为我们着想。母亲不愿我们为她的病过分操劳。母亲总是说，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也不容易啊。有时，我为母亲那清晰的认知，以及纵有不舍也果断掐灭依赖我们的念头而揪心。宁愿选择孤独冷清，也不愿过多烦劳子女。这是多么冷峻又无奈的选择。

然而当我们说起任何的不适，母亲总是面露担忧，想着找什么药吃，要我们到大医院检查。有一次，我的喉咙很痛，吃了不少药也没好，而且后背有痛感，我非常担心自己得了大病。那次母亲正从妹妹那儿检查身体回来，在我家住一晚，第二天搭车回家。吃药时，母亲看见了，性格懦弱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的痛。母亲一听，连忙放下手里为我考晒的衣物，为我锤起背来，用力轻缓又恰到好处。被母亲疼爱着照顾着，我感觉自己又回到婴儿时代。心里暖暖的，眼泪悄然滴下。我自己都是奔五十的人了，可在母亲眼里，我依然是个孩子。

弟弟也三十多岁了，可收入勉强，也还没生孩子。抱孙心切的父亲因此脾气变得有些暴躁，有时在外人面前也生气得指责弟弟的没用。母亲听了有过一刹的尴尬，随即说到，没什么比的，他总要完成这事。我知道母亲其实也巴不得弟弟的事圆全，只是作为一个母亲，不想孩子受任何人的指责。与其说母亲看事看人明智，不如说这是母亲护犊之心。

妹妹生了两个儿子，调皮的儿子经常惹是生非，妹妹也每每气得暴跳如雷或泣不成声。母亲看见了，也很是担忧，总是劝妹妹，不要太要求高了，男孩就是好动，你总生气，对你的身体不好。我们历来崇尚多子多福，岂不知孩子多了，母亲的爱也被撕扯成多块，做母亲的更伤痛。

              睿智的长辈

偶尔看到女儿的作文，几次写到母亲。我有点不好意思，估计我出现在女儿作文的次数可能不如母亲。一次与女儿闲聊，我问女儿觉得外婆是个怎样的人。女儿想了想，满是钦佩地说，外婆非常能干，几乎什么都做的很好。女儿一一罗列外婆做过的事。我惊讶女儿对母亲的事知晓的还不少，问她怎么知道的，女儿告诉我是母亲跟她相处时，母亲会经常跟女儿聊天。听着女儿的话，我脑补着画面，一老一少祖孙俩嘀嘀咕咕聊着天，那是怎样的温馨。而睿智的母亲正用简单又朴实的讲故事的方法教女儿做人做事。想着我对女儿的各种说教，我很惭愧，学了教育学的人，不如母亲的睿智。

                  母亲的自救

母亲从发病至今十多年，从一个痛苦难堪的患者到如今趋于平稳生活的正常人，应该说，这个变化都来自母亲的自救。我们就算是她最亲近的人给的帮助微乎其微。母亲从来都是自己的生命的主宰。治病的费用，都是母亲做生意攒下的。父亲拿不出那样一笔钱。我和妹妹刚参加工作不久，手里头拿不出多少钱，向人借后续就得过还债的日子。母亲是自己把自己从病魔手里解救出来。

几年后，国家提倡人们买养老保险，国家承担了部分费用，所以如果买养老保险，前期该拿出的钱不算很多。身体健康，或不出意外，买养老保险绝对是一件很划算，很值得做的事。爸爸作为原手工业者，又是15岁就开始做学徒，算工龄的话，有着

母亲在，家就在。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感恩上天，让我们年近半百依然享受如海深的母爱。虔诚求佛，保佑母亲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