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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的青铜,像是某种仪式一般,环绕着。
随手捡起一只,手感却好得不像话。掩在黄沙里这么久,却冰凉如玉。
卫洲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手里正攥着一只玉蟾蜍。
“那是冰玉蟾蜍。”坐在木窗窗棂上的林若尘不动声色地解释道。“玉性温润,可解你的觉醒落下的灼烧之痛。怎么样,睡得如何?”
“还好,感觉做了个很长的梦。”
林若尘耸肩,表示这很正常。
“你手臂怎么了?”
林若尘瞧了眼手臂上一层厚重的敷料,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大早上就被喷了口火,没什么大碍。你收拾下准备出门吧,带你去配置下行头。”做了个在楼下等你的手势后,林若尘便直接从二层跳了下去,依旧没有一丝声响。
卫洲也不再多问,顺从地从床上起来,换好衣服,去和已在楼下端坐的林若尘汇合。顺从地呷了一口林若尘递过来的龙井,默默等到他慢条斯理地品完最后一口才一起出门。正堂里,禹晟和林若凡正在长条状的棋盘前厮杀,那上面喊叫声不绝,宛若真实的战场一般。经在一旁观战的艾佳的一番解释,卫洲才理解了这原理和象棋相仿的战棋。在林若尘的提醒下,卫洲匆匆与其余人告别,林若尘在卫洲背后轻阖上朱漆大门,而后带着他一路拐到一条四下无人的弄堂。仔细探查两边的巷口后,一声清脆的口哨从林若尘嘴中吹响,很快就奔驰过来一匹骏马。
火红的毛色,像是踏着火焰而来的四蹄,仿佛就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焰奔涌而来。几十米开外的卫洲已然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那并不是正统观念的马匹,但抛开那奇特的毛色和脚底的火光,其实这头生物和马并没有太大区别。
“赤炎驹,”林若尘抚摸着它的鬓毛解释道,“性格温顺的生物,一般都是这种毛色,乘火而来,速度和脚力也异于一般的马匹。尽管在魔法领域,这也算是难得的一头。”赤炎驹默契地昂起头,骄傲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卫洲。
卫洲有些试探地伸出手,感受到它鼻孔呼出的热浪的同时又胆怯地缩了回去。直到林若尘示意他继续,他的指尖才碰触到了那温暖的鬓毛。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热感,就如同触碰到阳光一般,温暖而光滑。
“我们今天要骑它出去?”
“嗯。”
单字结束卫洲的疑问,林若尘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跃上马背,而后向还站在原地的少年伸出一只手,顺势拉他上马。还不等卫洲迟疑片刻,林若尘就驾着这头赤炎驹绝尘而去。
好像是御风一般,卫洲感觉两边的景色在飞速后退。这条道路呆在这里两年多的卫洲也并不知晓。尽管都是平常的双车道,但是他却未曾看见哪怕是一辆理应奔驰而过的轿车。而且道路笔直得很,像是造物者用直尺画出的线。
“这是古驿道,”林若尘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仍旧清晰,“古驿道现在只有魔法师能够看见,地图上是没有标记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追求效率的工程师自然很少有转弯这样的浪费。”
“那我们现在是去?”
“星宿主城。”
尽管卫洲还并不很知晓各个星宿代表的今日区域,但他还是分辨出了大致的方向,他们在一路向北。由苏城向上,还能称得上是南区的地方,前方慢慢露出的丘陵已经给了答案。
彼时六朝的故都,金陵。
在准备进入到闹市之时,赤炎驹陡然驻足不再前行。林若尘示意卫洲下马,他自己把脑袋贴在它的鬓毛处,低吟了几句,紧接着轻拍了下赤炎驹的颈部。赤炎驹低鸣两声作为回应,而后消失在暗巷的尽头。
二人转而步行前进到繁华的闹市中。正值周末,不少人都携家带口出来。而林若尘领的路却又恰好和他们的路线吻合。尽管并非是节假日,但秦淮河上依旧游者甚众。在燥热的空气中从人群中穿行自然不是一件好差事。跟着林若尘一路不知多少个“请让一下”后,终于成功到达目的地。
说是目的地,事实上是一家临街的破旧小店。店内拥挤得狠,数不清的大小木质箱匣随意地堆摞在各出,让本来就狭小的长廊让卫洲侧身通过都有些困难。脚下的木质地板也像是薄层一般,好似承受不住多少重量。卫洲小心翼翼地跟着林若尘走在后面。尽管注意,但也总会不经意间碰到几个摞在高处的木匣,而后从里面传来几声微不可闻的清脆声响。伴随着脚底的吱呀声,卫洲越发小心。在数次扶起因为侧身而打掉的木匣后,卫洲终于穿过那条长廊而后到达这栋屋子的天井处。相比于刚才那条阴暗的廊道,这里的光线显然充足得多。虽然说是天井,但是像这样一面石墙两面玻璃的设计确实一点也不典型。林若尘倒是毫不在意这些,准确找到了朝南的那面石墙上的一个规则圆形缺口,将手背放在那个位置上。看到林若尘手指上的那只银色的圆环,卫洲才意识到那缺口里放的是什么。
像是触发机关一般,石墙向两边打开,一间别室呈现在两人面前。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林哥?”
从幕帘后传出来一句男声。
“钰崇,到你这来自然是来定戒指的啦。”
幕帘后的人站了起来,身高大概和尉迟未央不相上下,但是整体却纤细得多。从幕帘后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只鹿皮手布,擦拭着受伤的手指。抬起头来,脸却是异常得年轻。面庞干净得像是从未染过风尘,看上去似乎还未成年的模样。对上他的蓝色眼眸时,卫洲仿佛看到了一片干净的湖泊,仿佛连一丝涟漪都没有,静默如镜。
“他吗?”
林若尘点点头。
“别每次来都给我带挑战啊。”
少年的声线并没有任何起伏,但有别于白泽那冰冷的态度,这个叫钰崇的少年更像是一个早已跳脱出现世的隐士,彻头彻尾表现出一股超然物外的气场。有了这种感觉,前面经历过的一系列场景在卫洲看来倒是愈发合情起来。
“以建造师之位觉醒?”
“嗯。”
一身长衫的少年示意卫洲跟他过来。原本以为狭小的幕帘后竟然别有洞天,一张长桌,旁边的则是直达房顶的木柜,像是中药铺里老中医背后的木匣。木桌上零零散散放了几只没有镶嵌宝石的戒指,其中一只上嵌着一只破碎了一个角的蓝色宝石,宝石中则隐约能看到一丝乌黑的颜色。放下手中的手布,钰崇从旁边的齐人高木柜中找出一卷光滑的棉线,拿起他的手开始摆弄,像是在观察一件器物一般,手指长度、指节大小、手指灵活性都一一被记录在册,时不时让卫洲尝试挥动手指。一系列的摆弄后,钰崇那双湖水般的眼睛直直望向卫洲,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过了半晌,钰崇若有所思地站在立柜前半晌。
最终,他从角落的一些竹筐里挑出一只牙白色的石头,在手里把玩片刻,而后稍稍用力,那块石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形。坚硬的固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流动起来,随后成为一股流动的液体,在钰崇修长的手指中流转,数次塑形却又回归流动。最终,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只指环敲在木桌上。牙白的颜色,玉一般的质地,卫洲好像想起了曾经在古书上看见过的那个名字——宣石。
但工作远没有完成。接下来的工作才是重头戏。指环内侧篆刻着一层细密的花纹,繁复但却不杂乱。还有一句铭文,
虚侵禁实。
钰崇修长的手指像是在指挥一场微不可闻的音乐会般,将指环内的杂质丝丝剔除。同时,另外一只手向门口的方向挥去,一颗如黄豆粒般大小的墨绿色原石。尽管看得并不是很清晰,但是卫洲还是分辨出那是块孔雀原石。墨绿色中透着一丝晶莹,如同浓密森林里的阳光一样温暖。石头稳稳落下,随后被钰崇那纤细的手指包住,耀眼的绿光从中渗出,伴随而来的是是固体断裂的声音。待到他再度张开手掌的时候,那颗孔雀石的形状恰好与指环上的空洞吻合。就如同那钥匙与锁扣的关系一样,那一抹绿色在钰崇一丝不苟的摆弄下恰好嵌进牙白色的指环上。
而后整只戒指轻微地抖动起来,目不转睛的卫洲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刚要出声就被钰崇的眼神制止住了。抖动由平稳转而激烈,仿佛里面束缚着灵魂一般,不甘愿寄居其中。孔雀石里的光点愈发明显,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要炸裂开一般。突然,钰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后,像是演奏完最后一节音符的乐章似的,戒指安稳下来,静静地躺在钰崇苍白的手心里,宝石中的光团也不再扩散,像是云后的太阳。
钰崇示意卫洲伸手过去。
带上这戒指的一瞬间,卫洲感觉有一股暖流顺着手指经由心脏直接与自己的大脑相连,就好像一根无形的线贯穿了身体一样,戒指成为了他身体的一个部分,紧密相依。
卫洲尝试着活动手指,但却被在一旁许久没说话的林若尘笑着制止了。
“我可不想让你把钰崇的店给炸了。”
钰崇拉开那面墙上的其中一个木匣,机关开启,墙后面是一个空旷的空间。四面围墙,墙上的油灯因为有人闯入而自动点起。每面墙上都有些斑驳的灼烧痕迹,四下堆放着各种在卫洲看来没有用处的杂物。
“随便做点什么吧。”
卫洲没有再问什么,杂物在他的脑中成批消失,四面墙轰然倒塌,阳光投射进废墟,而后废墟也渐渐被脚下生出的杂草所纠缠。原本想要继续的他却听到刺耳的干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他的幻境中。旁边站着的林若尘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钰崇则蹲下拨弄起遗迹上的杂草,三人没什么言语地待了半晌。
“那看来我的工作结束了?”
钰崇最终站起,还是没有什么脸色的变化,声线里多了几分愉悦。
“你又一次给了我惊喜,钰崇。”
林若尘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方才的一丝惊讶,笑容满溢,“能让一个觉醒者自发与自身魔力相连结,手艺依旧那么精湛啊。”
“只要你下次别这么难为我,我就心满意足了,”钰崇耸耸肩,转向另一个人,“你有很好的魔法天分,我只是尽力去使这枚戒指能够跟你的力量相匹配而已。林哥把我夸得再天花乱坠,我也仅仅是一介打铁匠而已,你与它的相性还需要你自己来适应了。”钰崇一顿,露出一个暖人的微笑,“祝你武运昌隆。”
两人从殿后门出来,已是正午时分,人流虽早已不如先前时那么拥挤,但还是多得扰人。卫洲本想快点从人潮中脱身,但却被林若尘一把拉入一家糕点店,出来的时候,手里多提着包贵妃糕,还有一罐老酒。
后街显然不如前街那么人潮汹涌,两人很轻易就找到了一条泊在河边的小船。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人坐在上面,百无聊赖地扒拉着岸边有一定高度的杂草。
他瞥到正走来的两个人,缓缓起身,自然地接过林若尘手中的“礼物”,也不说什么,转身到船尾,拉起绑在桩上的麻绳,随便一卷扔在木板上,将船缓缓开出去。水下涟漪泛泛,把船的倒影打碎成片,溅到岸边的青苔上。小心地避过来往的画舫,他们这艘船上寂寥得明显。待船开稳后,林若尘跑到船头,报给船夫一个生涩的地名,而后回到船舱坐好。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带你熟悉下南区。”
“坐船?”
“当然不是,我们去山上。”
绕开游客们常去的几条江水,江面上变得平静下来,桨和水面交错的声音已然清晰可闻。逐渐地,两岸的人烟开始稀少,只有零零落落几户闲散的人家和院落,孤零零的骑马墙也只剩下单落落的两面而少了邻居。河道随之收紧,有点桃花源的味道。
孤零零的码头出现在左岸,没有什么人在看守。船夫熟练地掉了船头,待船上两人下船后,向林若尘摆摆手,又扬了扬那瓶米酒,算是表示了谢意。而后便径自开了回去。
卫洲这才看见那条阶梯,直径通向山顶。阶梯前的山门周围似乎有力场在保护着,但林若尘却示意卫洲直接穿过。虽然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鸡蛋的蛋清,但毕竟是毫发无损。
“尽管一般来说,来客应该拾级而上,但今天似乎没这个必要。”
卫洲刚想开口询问缘由,便感觉有一瞬间的晃神。
紧接着,山顶朱红色的大门和两侧的石狮就已然出现在面前了。一身黑装的戍卫向两人毕恭毕敬行了礼,为两人推开了宫门。
“欢迎来到星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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