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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喜喜 | 嘻哈支教:远方未必遥远

童喜喜 | 嘻哈支教:远方未必遥远

作者: 童喜喜 | 来源:发表于2017-12-03 19:12 被阅读3次

    《十八年新生》连载之叁

    ——行动2004:嘻哈支教

    文/童喜喜

    题记

    2004年8月,我终于圆了诸多梦想中的一个——去山区支教。

    其实,更准确地说,当时我的目标是去山区,而不是支教。

    对当时的我而言,山区意味着神秘,充满吸引力。教育呢?只是我深入生活的一种方法,是接触孩子的一种渠道,本身是一件枯燥的事情。

    从教育角度而言,那是一场不值一提的支教,完全是比学生时代更淘气地混了一段校园时光。

    从文学角度而言,那是一场效果显著的行动,就在那座大山深处的卡子村里,我和同去支教的李西西完成了《百变王卡卡》(原名《万能女生王卡卡》)系列童书的初稿。

    从人生角度而言,那是一次五味杂陈,让我惊慌失措的经历:原来,生活是这样的?!

    但是,我就像被吓呆了的人一样,我的笔当时根本不敢碰触真正的内核,只是记录了支教生活里的欢笑。

    正因为有了这些明亮的笑容,才映衬出现实的严酷——如果没有好的教育,有的希望,就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辞。

    去贫困山区当教师志愿者,是我的心愿之一。足足等了五年,到了2004年9月,我和好友李西西,终于有机会来到位于鄂西北山区的卡子村,成为卡子小学的临时老师。

    当初为迎接“普九”检查而重建的卡子小学,在一栋两层的小楼里。这在卡子村一色的泥坯房中,属于超级豪华建筑了。

    卡子小学,因条件差、学生少,近年即将被撤并。全校只有16名学生,分为学前班、一年纪和二年级。除了蔡建红同学因家庭贫寒9岁才上学,11岁还在读二年级之外,其他学生都在8岁以下,最小的学前班学生只有5岁。

    在这里,各家各户都散落在山沟里,上学翻几座大山很平常。因此,除了4名学生家离学校比较近(距离学校近十里山路),可以每天步行上学、放学回家吃饭之外,其他学生都要住校,一周只能回一次家。

    卡子小学一共只有三名老师。其中,负责学校日常管理的是朱老师,他在当地驻守了一辈子。另两位蔡老师、郭老师都是这一年刚刚调来的。

    在我去之前,那里十几年没有女老师。在李西西和我去之前,那里完全没有语文和数学之外的科目。

    于是,李西西和我负责了除语文和数学之外的所有课程:品德与生活、音乐、绘画、体育、自然……我们还给大家讲地理,甚至当上“电教老师”——也就是用我们的电脑放映科普片……

    我和李西西像比赛一样,施展开浑身解数。与其说我们是上课,不如说是打开另一个世界的窗口,和大家分享那里的一切。

    山里的世界,也这样在我面前打开。

    山里有种小蠓虫,个头大的如同芝麻,小的仅有芝麻的一半大小。和它相较,蚊子显然是臃肿笨拙而善良的巨虫。这种蠓虫,性情也爽利干脆,扑上便啃,绝无蚊子那样“注射麻醉”的行为。其个头小,令人防不胜防,唯我这种身手敏捷之人,才能在它刚降落于身上时,迅疾拍打。李西西开始还敏捷地对付它们,时间一久就麻木了,我打完自己的,见他腿上有一黑点,试探地打过去,竟鲜血四迸。

    但这是闲时。工作时,就无法兼顾了。蠓在身体裸露之处肆意开口,咬后的感觉很特别:它不像蚊子叮完只有一处痒,而是以点带面,让人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四处发痒,却不知源头何在,只抓挠得浑身发红,方才痛快。

    有一天晚上,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等到上床准备睡觉时,看到满床的虫啊,再看蚊帐上也满是各种各样的虫子。我在床上又扑又打,双掌难敌群虫,一直没有处理干净。找李西西商量,准备来个釜底抽薪——把床顶上的灯挪到旁边去。可是看看电线,没有什么富余的,一时间也只能作罢。又打开窗外走廊上的灯,声东击西把虫子吸引出屋,可惜光线暗淡,效果不大,没过一会儿,朱老师不知内情,叫我关灯,我就把灯关了。

    不过,这时我终于想出了另外的办法:我翻出了一个床单,请李西西帮忙,把它盖在了蚊帐顶上,好歹堵住蠓虫的从天而降之路。

    朱老师对我们很好,为了帮我们改善伙食,从八里山路外的姐姐家,买回两只鸡。

    这天早晨,朱老师杀了一只鸡。然后,我就发现朱老师隔一会儿就去学生宿舍里看看,还说:“哎!怎么还不吃啊?你真的不吃?”

    我很奇怪,以为学生提前上学来了。溜过去一看,才发现他把另一只鸡养在学生宿舍里,地上还撒了一些米。只是鸡很刚烈,竟然一口也不动。所以朱老师隔一会就去看一看,叹口气,用对孩子说话的口气劝鸡吃点儿米。

    在卡子村,平时用水都靠学校门口的水沟。吃也靠它,洗也靠它。

    但是,到了下雨的时候,水沟里就泥汤滚滚,不方便了。

    这一天早晨下雨。去提水时,朱老师让我去隔壁商场提“自来水”。

    我非常开心,专门问:“要钱不?”

    “那要啥钱?!”朱老师豪迈地说。

    好事不能独享。我叫上李西西,欢天喜地地到了隔壁大院子里。女主人爽快地指了地方让我去接水。

    那是一个接着一根长软黑胶皮管的水龙头,一线清亮的自来水还在细细流着。

    我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接了一桶。李西西乐呵呵地盯着自来水,但他的眼神渐渐不对了,问:“这水怎么是黑的?”

    我一看,似乎有点黑。我想了想,说:“应该是桶外的水泥池子映出的颜色吧!”

    接满一桶水,提下水池仔细一看,傻眼了:果然是一桶黑水。

    我和李西西垂头丧气地回来,都忘记了向女主人道谢。

    朱老师笑嘻嘻地在门口问:“怎么样?不错吧?”

    我忍不住说:“可是……这自来水是黑的啊!”

    朱老师不信,瞪着眼珠子:“不可能!”

    我把桶放下,朱老师伸头一看,一皱眉头,说:“就是这颜色!提回去沉淀一下就好了。”说完他一把接过桶,不顾我跟着啊啊叫,两大步就把水提到门边。

    这时,他恍然大悟似的说:“对了,这自来水要慢慢放,水小点,就是清的,现在是雨天,如果再放得大点,就会浑了。”

    原来如此!

    学生们从来没有上过这样的课,而且我们平时也嘻嘻哈哈的没什么老师的样子,很快,学生们就和我们熟悉起来。

    与此同时,学生们“老师”“老师”的喊声,也开始不断响起——他们是跑来告状的。

    起初我一听学生们这么急切的呼唤声,总是非常紧张地一跃而起,狂奔而出,担心发生什么不测。

    结果呢?谁拿了一下谁的东西,谁在玩闹时打了谁一巴掌,甚至谁看着谁哈哈大笑……都会在第一时间报告到我们这里来。而且,告状的往往不是当事人,而是旁观者。在我处理问题时,所有学生都会极其兴奋,飞快地围上来,就像看一场表演。

    次数多了,我紧绷的神经走向另一个极端——完全松弛下来。再有学生来告状,喊一声两声,我也懒得搭理。

    可是,学生比我更有耐心。我不答应,他们就站在我的卧室兼办公室外,从门喊到窗户,从窗户喊到门。

    我想躲起来?绝对不可能。但要是我出现,对这些连鸡毛蒜皮都谈不上的事,我又能说什么?又该如何处理呢?

    不知哪天,我福至心灵,看到面前站着的两名学生,我问“被告”:“你为什么打他?向他道歉没有?”

    “被告”呆呆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旁边的同学安静片刻,大叫起来:“没有!没有!”

    我便正色说:“要道歉!向他说对不起!”

    “被告”说了。

    “原告”显然对这种方式很满意,笑眯眯地站着,怪享受的样子,却也不知如何应答。

    于是我又问“原告”:“你愿意原谅他吗?”

    “原告”眨巴着眼睛看我,笑嘻嘻直点头。

    我说:“那你该说没关系。”

    发生这件事后,我干脆用了一节课的时间,用来教大家礼貌。给他们讲了些礼貌用语:“请”“你好”“谢谢”“对不起”“没关系”。讲完这些礼貌用语的含义和用法,我又让他们分成四个小组,到讲台上分别扮演不同角色,来演示一遍这些词的用法。

    大家学得很开心,演得也很卖力。

    更重要的是,后来再发生类似的告状,我只需在屋里高喊一声:“他道歉没有?”

    外面那些围观者自然会回答:“没有!”

    我就吩咐:“让他道歉!”

    还别说,用我的“道歉法”处理学生矛盾,真有奇效!从那以后有了争端,在我的询问下,常常听到有孩子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有孩子流着泪答“没关系”。真是孺子可教啊!我自己也大为得意。

    没过几天,学生郭志平课间练拳,居然一拳把同学李小龙的铅笔打得裂成了两半。山区孩子基本都只有一支铅笔,李小龙自然大哭。很快,他们的“战场”就从教室转移到我的卧室兼办公室里。

    我一边暗叹铅笔质量低劣,一边赶紧督促他们使用我的“道歉法”。于是,郭志平道歉,李小龙泪流满面地说:“没关系!”

    我很奇怪:为什么李小龙嘴里说着,目光却恨恨地紧盯郭志平?

    想了想,我再次向李小龙解释:“说没关系,就是原谅他。原谅他,就是再和他做好朋友。你真的愿意原谅他吗?”

    听了我的话,李小龙低头想了很久,终于大声回答:“老师,我不原谅他!”

    ——原来他们没有真正弄懂“没关系”的意思!原来“道歉法”存在如此重大缺陷!

    最后,我买了一支铅笔送给郭志平,让他赔偿给李小龙,他们这才和好如初。我呢,又连忙趁课外活动时间,把学生集合起来,对礼貌用语的含义,做了进一步的巩固说明。

    这一次,学生们终于灵活运用了。

    有一天,学生来报:“老师,吴鹏打郭志平。”其实所谓的打,不是真打架,通常只是玩耍时打了一拳而已。

    我问:“吴鹏道歉没有?”

    每到这种时刻,围观的学生就像看表演一样,兴奋异常。郭志平还没说话,他们就高声齐答:“没——有!”

    话音未落,吴鹏就出现了。没等我开口,吴鹏就说:“郭志平,对不起……”

    我很得意地站在一旁,欣赏我教育有方的成果。

    郭志平马上真心诚意地回答:“没关系!”

    吴鹏满脸不高兴。他使劲扯扯郭志平的袖子,粗着嗓门大叫:“你别说!你别说!我还没说完呢!”

    郭志平有些发愣。吴鹏顿了顿,又换了一种和他平时说话不同、甚至不像男生的温柔的声音,说:“郭志平,对不起,今后我再也不打你了。”

    郭志平等了半分钟,确认吴鹏说完了,再次回答:“没关系。”

    说完,他们俩一起心满意足地抬头看着我。

    ——这样的时候,能够忍住笑容,真是太辛苦啦!

    进山区教书,是我多年来的想法,早在《嘭嘭嘭》出版之前就有了。

    这个简单的想法,却多年来没有实现的机会。说来,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嘭嘭嘭》的诞生。

    我的一大特点便是做事只凭想法——想到就去做。

    相信有支教想法的朋友不在少数,而能够做到的却不多。

    我一定要大力做一下广告:如果你的每一口呼吸都是一种享受,如果天空的每一次变幻都是无法重复的美景,如果每个人都在向你由衷地微笑——有了这些,哪怕仅仅是这些,还不足够让你离开城市吗?何况只是暂时离开。

    其实,在去支教之前,我做过很多计划,比如,我想过要每天都写支教日记,而且还写好了一个开头——

    今天即将过去。

    对过去的悔恨、对明天的恐惧、对今天的虚掷,组成了大多数人一生的生活内容。所以,在我回看虚度的光阴时,我更希望用已来临的今天,去做一切自己想做之事。

    一个亿万富翁多赚了十万,一位拾荒者偶然发现一堆可乐空瓶——两者相较,应该是后者获得了更大程度上的快乐。

    幸福来自对想做之事的实践,而快乐则来自世界对你所做之事的回报。所以,幸福绵长,快乐短暂。若率性而为地助人,在获得快乐的同时也能遭遇猜忌,那么,我起码是幸福的。

    人弃我捡。我很高兴能不争不抢,用他人眼里的破烂,构建我的宝贝人生。

    这,是我在卡子村做志愿教师的日记。或者,你为此生劳碌一天后,会想来看看,在这世界的另一面,在地球某个角落,就在今天,发生的事。

    很可惜,最终我还是没能坚持。只能在回忆中用这文字的水滴,映照出那时那日的七色阳光。让这段卡子小学的支教时光,逐渐消融在我的生命里。

    2005年1月10日于北京

    儿童文学作家 | 教育专家 | 资深公益人 | 童喜喜著

    《十八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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