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初恋是我想说明,我是怎样才去的兵团。我想,每个知青都各有各的情况,但是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在家里没有出路,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山下乡。
1966年初中毕业,文革开始,我回家闲居。后来同学们搭伴出去串联,我因出身不好,家境贫穷,没去串联。继父求人让我到他公司车间干临时工。公司是国企,有上万职工,有捕捞船队、加工厂、修造厂等,还有职工医院。
我在车间干了六个月后就和另外两个女工一起被调到医院,归一个部队转业的男性王军医支配,背着药筒在公司四周打药灭蚊,或在人流高峰时站在公司大门口给上下班的职工们喷喉防疫。闲下来就在病房帮忙做护理。王军医好几次把我叫进办公室说:“你好好干,将来留你当护士、、、”
那时我梳一对大辫子,王军医老是揪我的辫子,还把门关起来,叫我靠近他。出于本能,我就是不靠近他,远远地站着听他训话。
后来他又叫另一个女工进办公室关上门训话,大概也是这样引诱哄骗。那个女工叫宁缃,很胖,乳房大得像两只兔子揣在怀里,很会撒娇,叫起王军医来眼睛笑成一条线,声音脆的滴流转。王军医坐在办公桌前,宁缃趴在他背上说话,乳房贴到王军医脖子上。
我沾了宁缃的光,王军医给公司打报告要留宁缃当护士,当然为避嫌不能只留她一个人,于是我也一直留在医院。(多年后,王军医被抓,他利用医生之便多次把女病人催眠施以强奸。)
1969年大陆开始上山下乡,舟山的武斗正白热化,公司的渔轮都不出海。因为在公海作业,船上有枪有炮,于是海上成立造反派,上岸占据山头,和保守派们打的不可开交。岛上陆海军也各持一派局势很乱,大白天也有流弹打死人,上山下乡根本无法展开。
公司有一批北方来的中专生,全是男性,是渔轮上的报务员和轮机员。北方小伙子高大彪悍,讲一口普通话,又是干部待遇,吸引得车间年轻女工眼珠跟着他们转。
我还在医院。我爱看书,护士长就借医学书给我,还手把手地教我各种护理操作,并常派我到病房工作。
一天,病房住进一个阑尾炎病人,姓徐,是中专生其中的一个。
他的病开始做保守治疗,后来又手术,在医院住了二个多月。小徐话不多,为人憨厚,是烟台人,有个姐姐常给他来信。有一次他买了包糖果,护士们看见哄上去就抢,我站在旁边笑,小徐抢出一把递到我手里,护士们都说他偏心。
有时我坐在值班室里看书,他进来站一小会儿,翻翻我看的书,说几句话就走。后来他买来几本厚厚的医学书悄悄放进我的抽屉。他的同学也起哄我们,不知不觉我和小徐真的好上了。他给我看他姐姐和姐夫的合影照片,他姐姐也梳一对大辫子,眼睛大大的,挺好看。他姐夫是军官。
小徐家庭出身根正苗红,我们的恋爱注定是个悲剧。
当他的父母和姐姐知道我们的恋爱,一打听我是个狗崽子,顿时急作一团,竭力反对,电话、电报、信件不断来阻扰。公司领导也施加压力找他谈话:“你要党还是要老婆?!”这根千斤棒砸下来,小徐不得不妥协。
小徐不肯与我分手,他说和我认作兄妹,不结婚,一辈子好下去。后来我们虽然还是常见面,但是每次见面都是悲戚戚的,想到没有将来,两人都苦不堪言,不知今后生活的希望在哪里。
1970年舟山上山下乡开始,公司不许我再上班,只好待在家里。弟弟已经插队黑龙江,知青办一直在催我走。
那天晚上,我和小徐见面后两人又是一场痛哭。分手后我不愿意回家,一个人在旷野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小河旁,坐在河边一个人发呆。工作不让干,有对象不能结婚,条条路被堵死,想到早晚要和小徐分手,忍不住又潸然泪下。望着急急流淌的河水,真想一头扎下去。我想起有一次在路边看到人家做丧事,说是一个姑娘因为出身不好,不能和自己喜爱的人结婚,上吊自杀了。她父母哭得跪在地上。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坐在河边哭哭想想,感觉自己的人生也是那么绝望。
河边有座民房,正是我同学的家,我还去她家玩过。女同学祁是个好心的姑娘。大概她们听到动静,祁妈走出来看到我,赶快把我拉进屋子。祁听了我的哭诉,一把抱住我。后来是祁妈和同学送我回家,已经是天亮。家里乱成一锅粥,小徐也来了,他哭得两眼红肿。我已经没有眼泪。当时 内蒙军垦正在招兵,第二天我就报了名。当时知青办的负责人说:“按你的出身是不能批准的,但因为你弟弟已经去黑龙江插队,鉴于你的情况,我们特别照顾你,到内蒙你要好好改造。”
临走那天,小徐帮我收拾行李,提着箱子,一直跟在敲锣打鼓的队伍旁边,直到送我上船,看船开走。(那时舟山没有跨海大桥,离岛只有坐船。)
我去内蒙后,小徐就病倒了,是他父亲到舟山接他回家病休。后来他寄来一张照片,人已经瘦的脱了形。再后来,他姐把他调回烟台。
现在回头想想, 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变成‘美丽大糊’。
延伸阅读:
美丽"大糊"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当年舟山定海城镇里的老人都见过“美丽大糊”
“大糊”是舟山方言,意思是大大的糊涂。舟山人称精神病人为“大糊”
美丽“大糊”是个女人,长得很美丽,但已经是个疯子,每天穿着一件大红的嫁衣,披散着头发,在大街小巷游荡。
据说她是个地主的女儿,地主被打死,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不幸的是她不该爱上一个海军军官。其实也不怪她,是军官先爱上她的。
舟山的海军陆军很多,军民本是鱼水情嘛。美丽曾经和母亲一起种菜卖菜,经常经过部队营房,那时这位海军还只是个炊事班长。
美丽长得太美丽,太招人,炊事班长一眼看见她就心动了,后来只买美丽家的菜。
炊事班长不是坏人,就是喜欢美丽,这没错。炊事班长正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长得也很帅,很快,两个人爱得如胶似漆,但只能是地下形式。
几年后,炊事班长升为事务长,终于可以申请结婚。事务长打报告给上级,谁知立即天昏地暗。地主的女儿,而且是被打死的地主,这是敌人啊!当然不批,而且责问事务长:你是什么阶级立场,和敌人搞到一起?!并且责令他立即和美丽一刀两断,否则立即脱下军装。事务长再不敢登入美丽的家门,虽然心里还是在想着她。
美丽天天以泪洗面,抱着那套大红嫁衣痴痴发呆。母亲劝不醒女儿,自己先病倒床榻,不久撒手人寰。
一天,美丽不再流泪,她笑嘻嘻穿上红嫁衣,披散着头发,唱着她最爱唱的歌:“花儿香呀,好地方啊、、、”走到大街上。
美丽“大糊”就这样诞生了。
美丽虽然长得美丽,但她已经是个疯子,小镇上每当有孩子哭闹,大人就说:“再哭,美丽大糊来了,抓去跟她一起讨饭!”孩子立即不哭。
美丽家的房子不知让谁占了,美丽只好睡在镇边上的一间牛棚里,和一头老牛为伴。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半夜牛棚里会传出美丽的哭叫声。谁去管呢?可怜的美丽。
不知咋搞的,美丽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十月怀胎后,美丽生下一个孩子。美丽抱着孩子还是在大街上唱着“花儿香好地方”,一边游荡。
老牛不忍心再目睹这人间惨剧,先死了。
有时,半夜磨坊里还会传出美丽的哭叫声,可是谁会去关心一个疯子呢?
一年后,美丽又生下一个孩子。
美丽抱着一个孩子,拖着一个孩子,走在大街上。人们熟视无睹,政府也熟视无睹,大家都忙着自己的生计。
美丽大糊是小镇上一道风景,是什么样的风景我说不上,但她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今天写出来,我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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