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火车分外难挤。
我拼了老命把背上的包转移到胸前,紧紧抱住。
在这个时候,扒手们总是最容易得逞。
“别挤啊没看见前边儿有小孩儿呢?”
“妈的你踩我脚了没看见啊?眼睛长后脑勺去了?”
各种各样的嘈杂声。
我自小喜欢安静,最见不得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在耳边叽叽歪歪,于是扒开人群,一心朝着乘务员那边艰难走去。
“你这节车厢走错了,应该在那边。”
好不容易把车票塞到了乘务员手里,他瞅了两眼忽然奇怪的看着我,右手指了指我左边。我顿时愣住,心里暗道糟糕,刚才为了尽早上车,忘记看车厢排号了。
“算了算了,你先上去吧,别走错车厢。等一下火车开了以后你再找你的座位。”
乘务员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我连忙道谢,把车票往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胡乱一塞,抓着两边扶手吭哧吭哧的爬上火车。
这是一辆绿皮火车,车头镶嵌有那个铁道部标志,车身之间有两道黄色木条。
我老老实实的站在两节车厢中间连接着的部分。这里本就是供无座票的乘客落脚的地方,当然,环境不会太好,毕竟旁边还有一个洗手间。
不过在有人进去方便之前,这里还是蛮清爽的,毕竟车厢里面都是人挤人,除了汗味烟味就是人味,而且温度高的吓人。
我抱紧胸前的背包,心里暗暗庆幸,得亏这次出来没带什么大件行李,也省的麻烦,就这一个小包,方便还踏实。
这个时候,忽然一个人味极重的大哥从我旁边挤了过来。
“哎小兄弟,麻烦腾个地儿,让咱家过去。”
我应了声好,于是把自己往角落里又缩了缩,这个时候我就觉的我这个头矮小也不是一无是处。
那老大哥朝着我前方的车厢走了过去。我隐约记得,那节车厢也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看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是非常结实,尤其是他那胳膊,极为粗大,手腕都要和平常人的小臂一般粗细。
他背后背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裹。那个包看起来本应该只是用来手提的,可是这个时候却被他背在背上。包挺小,可是里面却似乎满满当当。
“或许是懒得用手拿吧。”
我不由得多看了这家伙两眼。
在火车开动之前,我始终占据着这个地头儿,一点没动。尽管很多人都并没有搭理火车是否在启动,就径直朝着自己的座位匆匆忙忙行去,但是毕竟人多眼杂,我一向对人多的地方保持着一种紧绷的精神状态,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从小心出发。
“得,现在都差不多做自己位子上了,我也可以...”
我抱着包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朝着我的座号寻去。
“靠窗二座...在这里。”
老式绿皮火车是有那种靠窗座位的,这座位一边只有一个,乍一看觉得新鲜,可是坐久了却觉得乏味无趣且浑身无力。
好容易找到这座位,我视线一抬,却不料看见个我的座位上放着个包裹。
鼓鼓当当的。
“哟,小兄弟,你也是这车厢的?”
我本在心里叹息一声,想来也是碰见个霸座之辈,却不料这粗犷的声线顿时震了震我的耳膜。
“你的座位是这个啊?啊哈哈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过来。”
我心弦一松,没想到我的“座友”就是刚才借道儿的老大哥,还真是缘分打了不知道几个照面。看来这老大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对了,小兄弟你怎么称呼啊?”
老大哥一边取着包裹,一边抬头问我。我瞅着他额头上的抬头纹,嘴里说到:
“呃...叫我阿回就好。那老哥你怎么称呼?”
“阿回?真是个不常见的名字...咱俩想来也是有缘,不要太生分了,你叫我老万就行。”
我应了声哎,却见他捯饬了半天才把那包裹给拿走。原来是我的座位上有颗隐晦的冒尖儿钉子,把那包裹的布带给缠了住,也难怪了这老哥搞了半天没搞好。
“哟,包裹破了个小小的口子。”
老万表情变了变,像是在心疼他这包裹。我讪讪一笑,虽然遇见讲理人,却是座位不饶人。那颗钉子让我觉得很尴尬。
老万哈哈一笑,只见他把手往我座椅下一摸,竟然把那钉子给倒拔了出来!我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老哥你真是神力”。老万也没有谦虚,脸上浮出一丝自得,随即招呼我坐下。
“阿回你是去作甚啊?”
我平时是不喜与陌生人搭话的,然而这老万脾性不错,我也就乐得和他来上几句。
“去南方看看。我老家找不到好工作,我又得吃饭不是,所以去南方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挣点老婆本。”
老万听后哈哈大笑,倒是惹得车厢里的人们纷纷侧目,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老万你呢?也去南方讨生活?”
我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是冥冥之中我有一种感觉,老万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老万把包裹往桌子底下一塞,然后又用脚踹了两下,觉着包裹固定住不再会乱晃动了,这才接上我的话。
“我啊?我去南方找几个合伙人做生意。原先我的几个生意场被人端了,所以这就想去南方回笼资金,东山再起。”
我也是个有野心的家伙,听着老万是个老道的生意人,这心里按捺不住,于是不由得向老万打听起他在生意场上遇见的事情。
其实在这里我算是犯了一个忌讳,生意人的事情不能随意去打探,商场如战场,保不齐哪里就会有什么商业间谍。倒是这老万似乎不把我当外人,嘴上絮絮叨叨还真开始说道了起来。
我是个外行,一开始还听的津津有味,外行看热闹这话还真不假,然而在唠嗑了大半路以后,我这晕车症还是老套路的犯了。
“万老哥,我晕车犯了,去趟洗手间先。”
“得,你先去,我也歇会,唠了那么久,也是口干舌燥的厉害。”
还未等我离开,老万先拉开了包裹的拉链,从里面扯出瓶矿泉水来,咕咚咕咚的吞咽着。
倒是我眼尖,瞅着包里面好像有个硕大滚圆的光滑球体。
保龄球?
这老万是保龄球的狂热爱好者?还是他本身做的就是做保龄球的生意?
我心里嘀咕,却也没多瞎想,径自朝着洗手间去收拾自己。
洗手间里弥漫着一股粪味,那个坑里满满当当像是要溢出来。我强忍着恶心,硬憋一口气,在洗手台接了一捧水洗了把脸,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妈的,这些人怎么一点素质都没有的?”
我心里暗骂,却不料在自己的裤子上发现了一点红色的污渍。
什么东西?
洗手间里的味道实在是过分,我飞快出门,跑到稍远的过道上,这才止不住的吸气,不过那点红色的污渍也还是没有逃过我的注意。
“真是恶心,什么东西,啥时候沾上的?”
红色污渍在我的裤子偏后方,如果不是我刚才整理衣服,我还真不一定可以看见它。
我嫌恶的看着这点污渍,一时间却又没了辙。
“罢了罢了。”
我被折腾的没了昏睡的念头,心情烦躁的回了座位。
“回来了?咱家也是佩服你,这样的厕所你也可以待那么久。要是我,宁愿几天不丢大包,也不想去这样的厕所里待上哪怕一秒钟。”
“那你就等着憋出病来吧。”
我没好气的回了句,倒也不管什么礼节问题了。老万这种人也是不喜传统礼数,认识以后就当自己人,要和他叽叽歪歪他还要窝火。
“我看你也没什么睡意了,要不我就给你讲个故事,也是我们生意圈里人。”
我应声好,正好乘务员从走道上经过,我要了两小袋瓜子花生,两小瓶二锅头,往桌子上胡乱一摆,招呼老万别客气。
“听故事就得要点气氛,老万你讲,这点东西就当做是我买了听票。”
老万咧嘴大笑,连声道妙哉。他扯开一包花生,轻而易举的捏碎花生壳,把那红皮白瓤的果仁抛进嘴里。
“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可不要害怕。”
我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小爷我是吓大的,你尽管说,吓哭我也不需要你负责。”
火车轰隆轰隆前进着,老万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人,可是一个...”
“杀人犯。”
忽然火车进入了一个隧道,四周全部漆黑一片,就像是火车外围拉下了黑色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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