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故我在
文/左月
我无法记得婴儿时娘亲拍我入睡时的合拍轻唱:“噢噢噢,小孩睡大觉”,但记得姥姥唤着我的乳名叫我回家吃饭。
小时候,贪玩的孩子都是在家里该吃晚饭时,在街头巷尾被大人喊回家的一一
“国友哎——吃饭了!”“栓子哎一一回家了!”“邋遢儿哎一一快回来!”“小平安,叫你几遍了?快回去,你爸回来了!”
袅袅炊烟与灿灿夕阳中,一个个玩得土驴子样的孩子,被七长八短的吆喝不情愿地牵回家去。
昨天去石博园,偶然听到蛙声,惊喜不已一一园中池塘滴水不见,竟然还有这难得的老友之声传入耳膜!细一思忖,蛙乃两栖动物,毕竟季节到了,该出场了。
从小到大,出庭入户,行走田间山野,入耳的美声自晨至暮,由春而冬,绵绵不绝一一 高吭悠长的报晓鸡鸣;檐下的呢喃的燕语;枝头鸟雀的曼妙啁啾;碧潭翠叶里远近高低此起彼伏的蛙鼓;草尖缀露的秋日田野里,蟋蟀的演唱会,阵容庞大,名角无数,风格千变万化,演出时间长,且不收门票,让你,让我,让他,尽享天籁之美。
谷雨前后的播种时节,舅母们敲击点葫芦播种的声音与七姥爷甩鞭子赶牛的鞭花声,都是动听的春之声。
农闲时节,煤油灯下,二姥爷头戴褐色毯帽,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说唱古书《三全镇》《薛礼征东》,迷醉了围坐的男女老少。
冬日里,母羊下了羔子。小羊羔轻启朱唇,叫出娇嫩的一声声“咩一一”,母羊浑厚的回应“咩一一”一呼一应间,让人感到,不仅人间是有爱的。
正月里,大秧歌、高跷队走村串户,那喧天的锣鼓、悦耳的铙钹与衣袂飘扬的红男绿女一起勾走了我的魂魄。
正月里,爸赶着毛驴车来接姥姥住闺女家,姥姥晕车去不了,我坐驴吉普回娘家。爸坐在车辕上,摇着鞭子,悠闲自在地唱起小曲:“……赵云战,长坂坡;薛礼救驾淤泥河;二武松打虎在景阳坡……”爸说,把毛驴车儿收拾体统儿的,往上一坐,给个县太爷也不干!
正月里去六分地听评剧,爬墙上树,离戏台老远,看不清演员面目,戏词也不懂,但就是觉得人家唱得好听,二胡拉得也让人如醉如痴。《铡美案》《刘罗子下江南》《茶瓶记》……一部部地看下去。总的收获是一一包公、刘庸是好官,这阁老那阁老都是奸臣,皇帝大多是昏君,小花脸刁钻幽默,面丑心善。
岁数大了,喜欢听京剧、越剧、豫剧、黄梅戏、秦腔……梅程尚荀、袁世海、申凤梅、马金凤、严凤英、吴琼、孟广禄、耿其昌、李维康、赵葆秀、于魁智、李胜素……只要有空闲,必定要享视听盛宴,一醉方休。
平常素日,更喜欢听身边男女老幼,轻声哼唱,那是内心世界的自然袒露,不计平仄妍媸的咏唱中,是对生活的满足,是幸福的外溢。
因为忙碌与焦虑,这样的时刻,在今天很难遇到,因其难能,尤其可贵。所以我每每自己唱给自己听一一上天待我不薄,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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