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蒂

早上炒苦瓜，没有取掉苦蒂。明知有苦蒂却不切去，就是不怕苦，吃出苦的味道。苦蒂是苦瓜的苦源，如动物身上的苦胆。长在身上有其自身需要，若是入口就有苦味，有的人不习惯或不喜欢。

知道苦瓜苦在哪里，还是从一个生活视频上看到的。苦瓜的苦蒂可以取掉。由此想到生活中的苦蒂，特别是出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人的婚姻生活。从开始就结下苦蒂，人们都清楚，但又不指出，不想办法解决，犹如苦瓜上的苦蒂，造成感情上的痛苦。可又不能像苦瓜一样，人为地去掉苦源。自家大哥和梅花的婚姻就是典型的苦蒂生活。

昨天回农村婆家，弟媳说梅花嫂子结婚了，对象是她的同学。两个人现在整天旅游，在朋友圈发了许多照片。弟媳说话声音大有点像报告重大消息，口气中带有看不上，或是看笑话的意思。但从其长长的叹气声中也听出些羡慕和伤感的滋味。二嫂听了后，不屑一顾，平淡地说，结婚了好，晚年终于有人心疼和照顾了。

自家大哥是大伯的长子。大伯是一个争胜好强的人。因为文革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村里召开批斗大会时，有人说让他的儿子们永远娶不上媳妇。大伯耿直无私，因为当村干部得罪了一户大姓的人。大伯长子喜欢机械，高中毕业回村里当农机手。夏收时节到梅花村上帮忙修收割机，一眼被梅花嫂子她母亲看上。主动找大伯，愿意把梅花许给大哥。看着大伯满脸惆怅，梅花嫂子母亲说，彩礼你看着给，没有讲究。正因为有人愿意将女儿许配给大哥，正因为彩礼不讲究，梅花成了我们的大嫂。

其实，梅花心里已经有了爱的人，一个高中同学。可梅花是一个听话孝顺的女儿，因为还有几个妹妹，如果从她开始不听母亲的安排，那家里其实就乱了套。梅花和大哥订婚后，一个机会让他们走出了农村。大哥招到新建耐火材料厂，梅花考上民办教师。

上世纪九十年代，企业改制，大哥下岗。梅花转为公办教师。下岗后的大哥，秉持着大伯的个性，实在厚道、不会求人、缺乏殷勤。但染上了打麻将、喝酒的毛病。梅花嫂子见大哥整日无所事事，就想办法买了台面包车，挣些下苦钱。几年过去了，没有挣到钱，一喝酒就把车把活停了下来。为此，俩人没少生气。加之大哥不会心疼人，儿子不喜欢，老婆不待见。

大伯明知大哥婚姻不幸福，还要坚持让他们过下去。理由是对得主人家，在最艰难的时候和你订婚。梅花母亲也明知女儿婚姻不幸福，但碍于面子，时常提醒梅花，不要做出离婚那样丢人的事情。一桩婚姻，由两边家长促成，两个不相爱的人凑合着。

梅花嫂子也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坚守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祖训，极力维护着小家和大家。由于工作认真，教学水平高、能力强，被掉入市里重点小学。工作忙，压力大，对儿子、老公的照顾相对少了。此时的大哥更加忘乎所以，不是久坐于麻将桌前，就是聚几个人吆五喝六。看去身体胖胖，实际潜伏着危险。有几次体检后，梅花嫂子对其严肃谈话，提醒他少熬夜打牌，少喝酒。

事情发生后，人们都在后悔如果。世上就是没有后悔药。前年夏天，大哥终因心梗去世。当时情况非常突然，没有一点征兆。大哥上楼后，说有点不舒服，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没有声响，没有哀嚎。等梅花嫂子发现时，来不及去医院，大哥躺在沙发上已经走了。

因为事情突然，我们自家人都很伤心难过，同时也感到遗憾。因为大哥刚办完退休手续，工资领了一个月。花甲之年离世，按如今人的寿命，实在是有点早。身体平时看着敦实，一下走了确实有点意外。何况八旬老母尚在，孙子刚满周岁。本应享受天伦之乐、安度晚年，却撒手人寰，实感人生无常。

梅花嫂子处理大哥后事时，其情绪虽说悲伤，但言行举止中包含的怨，只有我们自己人能看得出。他们婚姻从开始就结有苦蒂，彼此都知道，心知肚明。但这个苦蒂没有人说出来，更没有人愿意将其取掉。他们明白的道理是命运既然已经选择，就顺其自然。父母之命不可违背，这也是孝顺父母的重要体现。梅花嫂子拼命于工作事业，或许就是寻求解脱，找到最合情合理的解脱。但随着社会地位的变化，收入的提高稳定，坚守婚姻就是对人品和德行的考良。大哥不在进取，不在寻找人生发展的支撑点，而是随波逐流，放纵自己，让在家庭、社会中的地位越来越不随心。甚至丢掉了对家庭的责任心。若是在家里示弱，关爱妻儿，用殷勤赢得尊重，或许人生是另一种结果。

或许“一辈子很长，选错了人，一辈子都是煎熬；一辈子很短，选对了人，这一生都不够用……”一段话启示着梅花嫂子。她的初恋丧妻多年，冥冥之中在等待着初心的爱恋。你失妻我丧夫，为何不能再为自己活一次呢。梅花嫂子的苦蒂是自然丢掉的，虽然有些长久，但命运还是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

衷心祝福梅花嫂子晚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