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第3期《小说月报》刊载了晓苏的短篇小说《养驴的女人》(原载《作家》2014年第1期)。细读之后,打算以“内心深处的温柔”为题蘸墨铺纸,欲说这位养驴的女人——韩修竹,描述其内心的流变过程,直击这个女人的内心深处,还要发掘其灵魂的搏斗,重点叙述她的心田是如何变温柔的。小说伊始,朱碧红与韩修竹的丈夫——廖道言正在行男女之事时(我认为用“男女之事”这个词比较合适,不带感情色彩,韩修竹则不会认同,她认为用“苟且之事”才正确),被韩修竹逮个正着。“事后,朱碧红也上门给韩修竹赔了罪。她说,对不起竹姐,都是我主动的,今后再也不敢了!”读者也许急于想知道朱碧红和廖道言之间还会不会发生故事?如果晓苏顺着读者的思路往前赶,就像韩修竹撵驴一样,很容易整成一个以故事情节取胜的通俗文本。
狡黠的晓苏吊起了读者的胃口,不再着笔男女之事,而是荡开一笔,车身写母驴,重点叙述驴的生理需求,甚至夸张地描写驴的生理渴望。韩修竹养的那头驴发情了,着实让她头疼,也让她心疼。她得知驴的生理需求之后大骂驴不要脸,但医生的告诫让她明白寻找公驴的重要性。正当她一筹莫展时,朱碧红却积极主动地帮她想办法,甚至陪同她与公驴碰头会面。
韩修竹被朱碧红的诚心所打动,慢慢地改变了对朱的看法。自从那见不得人的事件发生后,韩修竹一直是对朱持敌意和防御的态度的。但随着情节的推进,韩修竹觉得自己欠了朱的人情,甚至想到要感谢朱。韩修竹在朱家目睹了朱碧红生存处境,才知其生活不易,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下意识地萌生出暗自帮助朱碧红的念头。至于是怎么帮的,还是由读者自己去读、去品好了。聪慧的晓苏写得比较含蓄,留给读者无限的遐想,文学性尽在其中矣。
初读此作,我以为它只不过是一篇凸显和谐主题、讴歌主旋律之作,即两个村妇由对抗走向理解。再读数遍,我发现此作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小说的精神是复杂性。每部小说都在告诉读者:‘事情要比你想象的复杂。’这是小说的永恒真理……”。 ([捷克]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董强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36页。)
这个故事如果没有那只母驴的参与,就似乎少了一味药,而文学性也大打折扣。聪慧的晓苏把韩修竹和母驴交替着写,时而写韩修竹的心理,时而陈述母驴的表现。实际上,驴的感受就是韩修竹的感受,驴就是韩修竹的影子,充分体现该文本的复杂性。
《养驴的女人》高明之处是文本开篇即伦理叙事,如韩修竹对自己丈夫廖道言与朱碧红的交合持鄙视的态度,小说结尾却解除道德的枷锁,拒绝善恶分明的伦理,表现的是晕眩的伦理,留给读者的是富有同情心的想象。
小说最成功之处是隐喻手法的运用。那头母驴就是人的影子,或者说驴就是人的隐喻。那头母驴到底是隐喻韩修竹还是朱碧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母驴是隐喻韩修竹的话,那么它的一切忧伤、烦恼及苦痛,韩修竹再清楚不过了,她也就自然而然地理解了朱碧红的难处,那么她突然向廖道言提出要回娘家住几天就在情理之中。如果驴是隐喻朱碧红,那么韩修竹则是在换位思考,她把韩修竹置换成驴,或把驴置换成韩修竹,在其内心深处产生的强大的同情冲击力是一样的。她彻底地理解了女人的难处,也算是读懂了人心和人性。《养驴的女人》虽不属于宏大的历史叙事,但她终究还是一篇人性化写作,是以作家个体经验为出发点,彰显人文关怀,构建“精神中国”,实事求是地讲“中国故事”。特别是其中的寓言成分更是引人入胜,发人深省。由此看来,我的解读只能算作露出水面八分之一的那座冰山,隐藏在背后的八分之七还需读者借助想象与联想去发现。
另,晓苏的“油菜坡”系列小说已经在文坛叫响并叫座,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晓苏对农村的熟悉。《养驴的女人》中三处提及母驴“尾巴翘得高高的”的细节,这些细节是真实的,也颇具陌生化。当然,这与晓苏多年生活在农村且与他细致观察生活的习惯分不开。(注:晓苏《养驴的女人》,《作家》2014年第1期)
作者张友文自诩“双十一张友文”(参评“副教授”和“攻博”各十一次)、自名“公安文学言说者”、自号“功不唐捐斋主”;出版《回望公安文学》等专著四部,受邀至武汉大学、中国政法大学、中国地质大学等高等院校及公安实战部门讲授“公安文学”44场次,并在部分高级中学和高校进行(公益)励志讲座数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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