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把伞。
正如扫帚、插座、杯子被你们人类造出来使用一样,我从出生就是一把伞,和别的伞相比,没有什么特别。
如果非要找不同,大概是我在出生那一刻就被塞进由一白一绿两个塑料壳组成的圆房子送走。
这一路,真的好挤,用我了解的知识,我可能不幸地经历了一场春运。
但春运大多数人是要回家,像我这样,连家的样子也记不清的,肯定是要出去卖的。
后来我知道那两壳子组成的小房子叫胶囊,这是我和隔壁架子最下面的伞聊天时知道的,所以我该被叫做“胶囊伞”,而其它雨伞只能一起共用一个名字:伞。
那把伞每天看着我在货架最上面晒着太阳,明媚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玻璃折射在我的壳子上,再把温度传递给我的身体,暖洋洋的。
它在阴暗潮湿的货架角落问我:“你现在用什么姿势躺着呢?壳子那么小,你的身体也肯定和我旁边的洗锅棉一样轻柔”旁边洗锅棉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它羡慕地说:我也要努力地爬到货架最上面,和你一起晒太阳。可是不久,它就被一个浑身都散发着猪粪味儿的中年大叔拿走,据说要作为女儿考上初中的礼物。
其实我很想告诉它,我的房子小到不能翻身,太阳烘烤着的室温足以让隔着五个货架那包薰衣草发芽的脑袋钻破塑料袋。但我不能这样,万一说了,就和那些共用名字的伞没啥两样,
可我是有名字的。
在货架待久就腻了,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哪怕去别的货架也成。
机会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孩打开了我的房子,把我拿在手里端详。旁边的导购不厌其烦地说着什么简约设计生活品质轻奢主义啊,乱七八糟的。
我是看不起她的,听说昨天,为了骗一位学生买东西,她非说人家看的时候把包装弄破了,还拿监控威胁,那学生只好认倒霉掏腰包,其实,这个地方所有人都知道她裤兜里揣着把小刀,但我们不会发声,就算能发也不会发,都盼望着离开这里呢。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离开了。
再看到这个世界,我已经在一家高档咖啡厅了。男孩,不,我的主人把我送给一位女孩,夸她漂亮。
以一把伞的眼光来说,新主人实在不能被称作漂亮,瘦瘦高高和以前认识的晾衣杆似的,真正的漂亮应该是我被撑开的时候,淡绿的颜色,像花一样盛开伞面,舒适的伞柄,哪像主人,被以前主人一把就按倒到了床上。
新主人似乎是个傻子,有时候,她盯着我,抱着我,把我的房子拆了又装,呆呆不动,噗嗤地笑,笑着又忽然呜呜地哭起来,真怕她把我扔门口垃圾桶里,那垃圾桶像个恶棍一样对着屋子里所有的物件喋喋不休,发出威胁,我讨厌它。
主人有时候也挺好的,她在屋子里弹钢琴,给我们读自己写的诗,心情好的时候还带着我逛逛街,看着旁边人注视我的眼光,我心里开心极了,展开自己的身体,发誓不让一点儿阳光荼毒了主人白嫩的皮肤。
有时候,我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那天没有太阳,天气阴测测地,像极了电视剧里演的太监,主人下了班给男友打电话让他来接她,电话那头以要加班为理由拒绝了,主人只好一个人走。
出了公司大楼,走到一处广场前,雨从天空中打起了节拍,时而动次打次,时而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路上行人都开始步履匆忙,或找个地方躲避,或脚步匆忙,着急赶回家。
主人想当然地从包里找出我,撑起来,她不着急回家,也没有找地方避雨,就这样,悠闲走着,忘却上班的疲惫,感受空气中的清凉,听着自然的交响曲。
忽然,主人一把把我丢下,轻快地起来,踩着落地上的细雨,在雨中哼着小调,旋舞,青丝上沾满了雨屑,孩子一样笑着,跳着,欢快地像雨中的精灵。
我轻轻地落在广场上,调皮的雨水钻进我的里子,一阵凉爽,我也乐得享受这天地间难得的惬意。
如果仅仅为了遮风避雨,我那些只有一个名字的同类就可以做到。作为一把有名字的伞,我更愿意让你享受到的,当然是惬意又舒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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