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大份土豆肉丝炒面,中辣。”
那家面馆隐藏在商业街尽头右拐的一排不起眼的小门脸里,我不知道它开了多少年,只记得从初中开始,它就存在了我的记忆里。那个门脸总是脏兮兮的,地上黑色的油渍混杂着脚印似乎永远也拖不干净,白色的墙角总会放着一个塑料桶,里面是用盐水浸泡的土豆丝;屋里放置着四张长桌,一张长桌只能坐四个人,人多的时候,店家会在门口再支上两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放着两个碗,一个碗装满了包好的大蒜,另一个装满了辣椒,由于店里只有两女一男三个员工,所以你经常会看到碗和杂物没有人收拾而摆满了一桌,苍蝇就像侦察机一样,围着这堆猎物深入的调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就这样一个苍蝇小馆,却整日门庭若市,从早到晚食客络绎不绝,有人说它里面添加了罂粟壳,所以会让人上瘾;也有人说它炒面的油是用的地沟油,所以才会很香。我去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坐着公交寻找市井里的面馆,只为寻找那个熟悉的味道,厦门、重庆、成都、新疆,甚至去了新加坡的面馆,每个地方的炒面做法都各不相同,有的是用洋葱蒜苔去炒,有的是用肉或者鸡蛋去炒,而用土豆丝炒的似乎只有家乡那家面馆。
我曾经在等面期间,偷偷观察过做面的流程,一口大黑锅,里面是滚烫的沸水,锅上面架着一个压面的机器,将揉好的面放入压面机中,再压成面条顺势落入沸腾的水中煮几分钟,在煮面的过程中,用旁边的小铁锅炒肉和土豆丝,放入调料,再将煮好的面放进铁锅一起翻炒几下便可出锅装盘。在石家庄的时候,我买了面,像模像样的模仿起来,出锅之后,朋友觉得很好吃,但自己总觉得只达到了原味的七成功力,多次改良之后,还是无法完美复刻,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疫情期间,由于工作,几年也没有回过家,我可以北飞至哈尔滨,南飞至三亚,可以飞跃千山万水,但离家三百多公里的距离却成为了海市蜃楼,可望却无法触及。这次的工作变动,空出了时间,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家,到达高铁站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几个大哥撑着伞瞬间就把我围住了:“小兄弟,去哪啊,打车吗?”,我摆了摆手,从他们中间穿了出来,这熟悉的感觉,我知道——我到家了~
爸爸说,这是我这几年来在家时间最长的一次,见了发小,腻歪了家人,也去吃了炒面。
炒面店的位置没有变,门头挂着一个退了色的招牌——“特色炒面”,店内的装饰没有变,店内依然人来人往,连苍蝇都似乎是几年前的苍蝇,围着食客剩下的碗盘旋转跳跃。但是店主却变了,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生面孔,听说是因为原店主因为觉得太辛苦,挣够了钱便将店转出去了,享受生活去了。
“老板,一大份土豆肉丝炒面,中辣。”
冒着热气的炒面被端了上来,面条上散落的红色辣椒与面条的香味混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用筷子卷起炒面便送进了嘴里,那熟悉的味道在我口中迸发,我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战斗,老板也适时的端来了一碗面汤,我端起来吹了吹热气,原汤化原食。
屋里没有空调,此时的我已经满头大汗,却又畅快淋漓。在擦汗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原来我做的炒面一直无法完美复刻,也永远无法复刻的原因——家的味道。
纵使走遍了天南海北,尝遍了珍馐美味,有些味道却永远也忘怀不了;记得在一段相声中讲到明太祖朱元璋的故事,在他还未成为皇帝之前,一次落难,食不果腹,两个乞丐用烂白菜和豆腐制作了珍珠翡翠白玉汤给他喝,在他成为皇帝之后,纵然已品尝过各种山珍海味,依然会对这道菜心心念念。就像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一个发小的妈妈做的肉卷我们全班都爱吃,以至于长大了,我们还会偶尔跟那个发小开玩笑说去他家吃肉卷去,可是再也没有机会吃过了。
我想起了余光中的《乡愁》,而对于我来说,乡愁也许就是那一碗香香的炒面,我在这头,家在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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