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塌落了。
天桥下面，是架设在城市中的常用铁轨。
一瞬间，五个正在桥上的人坠落下去，不远处，火车轰轰驶来。
火车已来不及刹车，铁轨上横七竖八的五个人动弹不得，目击者们仿佛预见接下来的场面，无奈，焦急，惊恐，或是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下一分钟发生的惨剧。
巨大的响声后，火车竟然改变了轨道!
“是那个人!拉动了拉杆!火车改道了!”
“不对!!那边轨道上还有个人!”
“天啊!??”
………………
惨叫划破天际，花季少女——如果这摊肉块还算得上人的话——周身开满了殷红的彼岸花。
那五个人获救。虽然重伤，但并未危及性命。
而拉动火车改道拉杆的人却不见了。
剩下黑压压的群众围在死亡现场，有啜泣有叹息。
——以上，我从围观人的支离破碎的语句中得出来的画面大概是这样的。毕竟我是寻着死者的气味而来，可不是什么先知。
“那么，请你好好上路吧。”我张开喙，准备开吃。
“滚开，死鸟。”
“哎呀，我是帮你吃掉痛苦的人，亏你还能对我这么不客气。”我乌黑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尸体，还有站在尸体上的，少女的灵魂。
少女站在那，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反而异常平静，可是一开口，那鄙夷的语气毫不留情:“真是恶心。”
“那你要怎样才能让我吃掉?”
“我要他们偿还。”她的目光泛起和她尸体周围一样的红色。
“哎呀，强人所难嘛，我虽然有帮助死者解决夙愿的义务，但也不是万能的。”我笑了笑——如果人类能辨别出鸟的笑容的话，“或者说，你可以这么想，牺牲你一个，救了五个人，这是我从那些围观者口中听到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凭什么?!”女孩道，“那五个人和我的命比起来才是一文不值吧!”
“你冷静一下，我帮你尽可能达成愿望。”啊，到手的午餐吃起来也这么辛苦。
“我要去看看那些人。”少女离开所站的地方，灵魂轻飘飘的，一会儿就随着我的带领来到医院。
抢救完毕，五个人都已经苏醒。
A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我姑且用字母称呼那五个人吧，毕竟我不是什么先知，他们的名字我不可能知道。他的脸真堪比魔鬼，眼眶凹得似乎可以盛一小碗水。扎着点滴的手臂青筋凸起，几乎没什么肌肉，却有无数排列不齐的小洞洞，点缀着新的或旧的不知道怎么导致的抓伤。
A一看到来询问的警察和媒体，泪如雨下，用干涸的嗓音哭道:“得救了……谢谢你们……我没有死……太好了!!”
“你和另外四名生还者都是靠那位扳动改道开关的人才得救呢。”
“感谢!!感谢!!生命是这么宝贵!啊!活着是这么快乐!!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我享受快乐!!我太感动了!!……”
少女的眼神仿佛在看蝼蚁。
B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纵然面色苍白泪光楚楚也掩盖不了我见犹怜的姿色，茶色的自然卷披在肩头，病号服也掩饰不了曼妙的身材，加上上衣并未扣紧，有几个记者盯着那衣服中若隐若现的地方出了神。听闻如何获救，更是潸然泪下:“太感谢了……!如果没有那位大哥，我……我真不知道我的爱人失去我会如何痛苦!虽然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但是，我还活着，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对，只要人在!呜呜呜……”
少女眼神依旧鄙夷。
C的病房扑面而来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大概也只是令“我”作呕的程度吧，毕竟那些围观人类没有谁感到不适。C这位大叔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整个面色都很红润的样子，明明刚做完手术。但是应该是麻药的缘故，他看起来不是很清醒，说话还伴着打嗝，好不滑稽。C勉强睁开朦胧的眼睛，半梦半醒地说道:“好啊!好!感谢小那位救人的小兄弟!……嗝，那个啥，我……嗝，我老婆还在家等我，我女儿六岁了，嗝，还，还好我没事，要不然，她们娘俩，没了我，嗝，活不成。哈哈哈，感谢感谢!”
少女捂着鼻子离开，眼神也没有变化。
看样子也和我一样受不了那味道吧。
D看起来是个十分精明的高材生，头发凌乱却也盖不住意气风发的高傲感，厚重的眼镜碎了一小块也全然不挡男人的魅力。听媒体介绍，貌似还是哪个企业的CEO，虽然我不懂人类这些等级划分，还是可以从人们的夸赞中听出谄媚。D虚弱地笑道:“老天有眼，派了那位英雄来救我们，要不然我可死不瞑目啊，我家中弟弟妹妹，还有我无数可爱的下属都盼着我早点回去呢，我得加油恢复!他们没任务没工作肯定浑身难受，我得加快安排了!呵呵!谢谢你们的慰问!”
少女依旧如故。
E是个老人，沟壑在他脸上重叠，笑起来阴森，哭起来恶寒。我讨厌老人，原因之一就是吃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在那看着，一副我看透了世间，我看透了你的样子，不挣扎是好事，但是总觉得恶心。（也是奇怪，我这个被少女说恶心的存在也会觉得别人恶心。）
E摩挲着坐在床边采访他的记者的手，一副感激的样子，我却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哎呀……我虽然活到这份上，却也知道生命的可贵。我子女都丢下我不管，剩下我一个糟老头带我可怜的小孙女，他们作孽，可我不怕天谴，我爱着我小孙女!等我好了!得马上回家好好陪陪她!”
媒体和围观的人为之动然:“五个鲜活的人命啊!这是天灾，幸运的他们抗住了!现在我们全网征集那位改车道的勇士的姓名住址!!”
“年轻少女献上自己挽救下来五个生命，让我们为她祈祷!愿天堂一切安好!”
“那个女孩好可怜啊……”
“哎，虽然可怜，但是换来了五个人的存活，也算是积德!”
“可是她也没有义务为了那些人去死啊。”
“你有病吧，活下来人多你不高兴?拯救了五个家庭呢!”
………………
“差不多了吧?我可以开动了吗?”我急不可耐了。
“肮脏的人啊，恶心的臭虫啊，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呢。”少女轻轻叹声。
“没办法了呢，这就是命运吧。”我望着她，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藏着我的疑问了，“你为什么会正好站在另一条铁轨上?”
“…………”
“人间地狱，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少女没有回答我，反倒给我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只是个为了填饱肚子生存下去的猎者，人间是我的泊湾，人类是我的凭依。我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少女离开医院，这次是她带着我去某个地方了。
破旧不堪的毛坯房。
几平米的空间，破旧的生活用品随处摆放。但是有个角落里，用过的针管之类的东西堆砌成山。——这就是人类口中的那个东西吧。
“你……你就知道吸……”
微弱的声音突然从乱七八糟的被单里面传出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个老妇人躺在“床”上:“没有钱给你了…是你要我的命啊…败家子……滚……没有你这个儿子……”
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梦话:“沾上那种东西……疯子……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想死，她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少女说道，“她恨那个人，也爱那个人，想让他去死，但是害怕他会死。”
我明白了，这是A的母亲。
“既然动弹不得就无法摄入营养，放着不管，以人类的身体大概几个星期就会死掉吧。”我眨着眼，望向少女，还是不太懂她想告诉我什么。
室内昏暗无比，我无法看清少女此刻的眼神。
少女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又带我来到另一处。
这是个偌大的欧式豪宅，许多人类努力一辈子换不来的那种。来到豪宅深处的房间，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双眼空洞，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面播报着今天发生的铁轨事故。
看到B出现在电视里的时候，她突然回过神一般，猛地用床头柜的水杯砸向电视，清脆的玻璃声着实吓了我一跳，转眼看见女人扶着肚子撑着床沿艰难地起身，我这才发现——她已有月数不小的身孕了。
“婊子……你怎么不去死…………和那个狗东西一起死了才好!!!……呃……!”似乎太激动了，薄汗从她被岁月催折的脸上渗出，“对不起啊……宝宝……吓到你了吧……”她温柔地抚摸肚子，对腹中胎儿绵绵言语。
“乖……乖……我会永远爱你的……即使那个人背叛我们……让那对狗男女自生自灭吧……我又不是为了钱才嫁给他……等生下你，我们就远走高飞!”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啊……她说她肚子里的杂种没有了……呵呵，哈哈哈哈……哈，活该，贱女人……不干净的东西本就不该来到世上……!你说是吗……我的乖宝宝……”
这个女人离疯不远了。
“她爱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不爱她了，也不爱他的孩子了。”少女缓缓开口，“那个男人爱上了别的人，爱上了另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个女人想死，也想让他们去死，可是她太畏惧了，太懦弱了。”
“我记得人类有离婚这个制度，为什么要自己折磨自己呢?这个女人过不久脑袋就会完全坏掉吧，天天这样子的话。”我抖了抖羽毛，房间窗帘都掩着，我还是没法看出少女在想什么。
来到另一个住宅楼，看得出房子已经比较老了，墙面掉得像被晒干的皮，栏杆锈迹斑驳，似乎一碰就断。其中一个房间里，飘来了我在C病房里闻到的难闻味道。
“这可真是……”我尽量屏住呼吸，“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带我来这些地方。”
“这是酒的味道。”少女略微皱眉，随即进入了这个房间。
看过刚才的奢华豪宅，这个小单人间着实不能入眼，虽然比起A的住所像样一些，可被那令人不适的“酒”的气味充盈之下也没好到哪去。
客厅沙发上，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女孩约摸五六岁。
“妈妈……爸爸出事了，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可能吧……看样子，医疗费应该不用我们自己掏钱……”女人温柔地笑着，可是依旧眉头紧锁。
小女孩往女人怀里蹭了蹭:“太好了……今晚只有我们。”
“嗯……乖。”女人搂紧了小女孩，“手臂还疼不疼?”
“有点，但是妈妈脸都肿了，肯定更疼。”女孩深处手摸了摸女人的脸，我这才从昏暗光线中看清，女孩整个手臂都是淤青，而女人没有冲着我这边的脸红肿淤紫，臃肿的眼皮也将眼睛挤成一条缝。
“没事，妈妈不疼了，有甜甜陪着妈妈，妈妈哪里都不疼。”
“我也是!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再痛我也不怕。”
“乖，下次记着，别在你爸喝醉的时候跟他说学校的事情，他听烦了也会打人。”女人抚摸着女孩的头。
“但是我们老师布置了作业……要和父母讲学校的事情……”女孩低下头，“别的小朋友说，她们爸爸会带她们去游乐园玩，还会给她们买好多好多冰淇淋，还有气球，还有芭比娃娃，还有…”
“这些妈妈也会给你买呀，妈妈给你买更多，比他们的还要好，好不好。”愁苦的面容可一点也不好看，但是女孩还是绽放笑颜，贴紧了女人的脸。
“人类真是奇怪，一边受着折磨，一边还能乐观地生活下去。”我摇摇头。
“母女爱着家人，但是怕暴徒。”少女深呼吸，“怕他，恨他，要是他有一天消失永远不要回来多好。可是在他有人性的时候，所剩不多的爱仍然拽着这跟弦。”
“所以说，自讨苦吃啊。”我抖了抖尾巴。
“……”是我的错觉吗，少女好像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了。
不用猜我也知道，这里是D的家。标准商务间的设备，井然有序的家居布局，书房办公桌上成堆的公文，俨然是高端精英分子的家。不过……
这个房间和整个套房格格不入。一扇门装了四种锁不说，门里面透过的奇怪异味也让人敬而远之。少女不出所料进去了，我只得作陪。
黑暗，潮湿，糜烂的臭味。
这是什么呀，猪圈吗。
借着小小的被铁封死只透出一点光源的窗户，勉强能看清——是两个男孩和两个女孩……硬要说，是四个仿佛被抽空的人偶。他们穿着肮脏的布料，随意地躺在地板上，因为整个房间几乎没有家具，只留下几张溅着不明暗色液体的床单。
“哥哥……不要……我不会再犯错了”
“饶了我们吧……对不起……对不起”
“想喝水……水”
“好难受啊啊……好烫……好冷……”
低沉的虚弱的呓语，看起来快要死了。
可是旁边还放着装着食物的铁盘，不，说是食物都高估了，仔细一看，是和饲料差不多的不知是肉渣还是什么。
“‘衣冠禽兽’，我记得人类有这一个成语。”我感叹，想不到今天真的遇到了。
“一个人在高处获得无数荣耀必定有低处不曾有过的压力。解压的最好方法无非是施加于别人。”少女轻声说道，“他们只是渴望见到明天太阳的流浪者，稍微受到一点善意便以为世界还没有抛弃他们，不曾想过比起世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诱拐加上监禁吗……施虐者的快乐真是奇妙。”我戏谑着，不料听到我句话少女猛然掐住我的脖子。
“相信别人，爱别人有什么错?他们相信他，畏惧他，希望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可是……连撑不撑得过下一个小时都不知道。”少女颤抖着，最终放开了我。
错觉吗?感觉她越来越激动，越来越虚弱。
那么最后……是E了。
老城区充满了被时代排挤的生活气息。这里人来人往尽是黄发垂髫，很难看见青壮年。鳞次栉比的居民楼中，我和少女到达了E的居住地。
普通的家居风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衣不蔽体的女孩。
床上的女孩与我身边的这位少女年龄相仿，不知是何原因让她如此狼狈和羸弱?
“爸爸……妈妈……”她的眼神漆黑无比，仿佛没了灵魂，唯独微微颤动的嘴唇才能证明她确实还活着，“我想你们……”
这个只有爷爷照顾的被父母遗弃之子正裸露着大片肌肤向上天祷告。
“老天……求求你了……爷爷好奇怪……我不想和他一起睡觉……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吧……
“为什么每天都要脱我的衣服……为什么每次都要一起洗澡……为什么总是到处摸我……
“爷爷说这是他对我的爱……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啊，爱是什么啊……”
“……”
少女攥紧了手，下唇被上齿用力地咬着。
“原来那个老人借着单独抚养的情况连孙女也不放过啊。”我恍然大悟。
“人间地狱。”
少女愤恨地吐出这些字。
突然，床上的女孩颤巍巍起身，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剪刀。无力的她颤抖地举起剪刀对准自己的喉咙，一时间她的眸子又有了色彩，紧接着却被晶莹饱满的泪花掩盖。
就这么举着，将近两分钟。
“………………啊啊啊啊啊!!!!”
她大叫着扔掉剪刀，把头埋进两膝，双臂环绕着自己，好似希望缩回壳里的雏鸟。
“啊啊啊!爸爸!妈妈!”
“唯一的至亲爱着她，她却不能体会真正的爱。”少女的嗓音开始不稳，“不被允许与外界接触，就是个养在‘蜜罐’中的玩偶。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日复一日对着抛弃自己的父母道歉；明明是个有灵魂的人，却被不配为人的恶魔施加非 人待遇。”
“最后连自杀的勇气也没有吗?”我又笑道。看了这么多形态各异的“人”，就像欣赏完一部离奇曲折的电影。
“是啊，孤独，脆弱，无奈，容忍，憎恨，恐惧……即使是被这些情绪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年复一年，饱受煎熬，他们这些蠢货也没有亲手去杀掉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少女脸上挂上斑驳的泪痕，浑身颤抖，似乎拼命抑制着下一秒就要爆炸的内心。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为什么别人可以幸福我却只能加倍痛苦?要是想惩罚我的话，为什么不让我死掉一了百了呢!为什么要让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绝望呢!这个世界，还有值得我爱的事物吗!?”
不对劲，我感到越来越重的违和感。
少女此刻，不是“少女”这个个体了。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折磨我的混蛋，痛苦地死亡吧!!”
“喂，你冷静。”我意识到事态已经有点不受控制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下不去手，为什么啊，错过了机会我又要继续痛苦了!杀死你做不到，杀死我自己为什么也做不到!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四周已经被愈演愈烈的黑烟包围，甚至比我的毛色更为浓厚，这个灵魂的力量，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吗?
“啊啊啊啊啊——————!!!”
“…………”
…………………………
“你不是正好在那个铁轨上，你是一开始就为了那一幕吧。”
“……”少女把捂着脸的手放下。
“那个拉拉杆的人，就是你自己。”
我的疑问，已经想通了。
“你的怨念，不，应该说是你们的怨念膨胀到让天桥坍塌，火车压轨，按理说成功杀死那些人不在话下。”我用漆黑的眼盯着少女，少女惨白的脸上变回了之前的波澜不惊，“可是最后你们还是放弃了，根据你们的‘畏惧’和‘本能’。”
“选择让自己的怨念消失，却仍然不让自己和虐待自己的人消失。”
说白了，我面前的容器装满了这些人几乎崩溃的内心里面的憎恶，渴望，愤怒的情绪。
杀死这名“少女”，意味着让想要反抗，想要了断的心死去。直接结果，便是永远继续之前的生活，没有终点。
“这到底是懦弱呢，还是勇敢呢。”我叹息，奇怪，我有史以来第一次与人类的情感共鸣。
“我不要死，我要他们偿还……”少女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我扑扇着翅膀飞向屋外，“容器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作为负面情绪集合体的化身，少女意外拥有了人格和意志，她便可以设身处地感受到所有疼痛。
所以她面对死亡，是逃避和不甘，而非一开始的无意识。
这也就是我能寻着死者的气息到来并且得到食物的原因。如果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按理说其他人类是无法看到的，正因为少女有了“人”的意志，才能像人类一样横死，为他人注意到。
才可以让无关者心生同情。
“不要……我不要消失……我想看到光……我想要获得幸福……”少女机械地向门外走去。
“可是诞生下你的那些人，已经放弃了这些想法。”没错，他们要让这些情绪彻底灭绝，所以少女才能带着所有不甘站在此处。
少女的灵魂越来越模糊了。
最终，消散在雾霭浓重的阳光下。
我的午餐没了。
但是，我也不感觉饿了。
想要停留此地，此地便是堡垒；想要离开此地，此地便是牢狱。
对于世上的其他人来说，这次事故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谁也不会在意到有一些人，悄悄地把自己无比强大，溢出边界的怨念扼杀。
拉杆的，是作为集合体的少女；而最后发出惨叫的，是作为人的少女。
这便是那些人的选择。
“连求救也放弃了……啊。”
我看着天空，“被拯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腾空而起，我接着寻找果腹之物。
————————后记————————
我是喜丧鸟。
以人间作为捕食之地。
我的食物不是死者，不是灵魂。
而是目睹死者的人的同情。
死者生前给人的印象越深，越好，同情就越多，我的食物便不计其数，要全部吃完，得花上一段时间。相反，那些没给人什么印象，或者令人憎恶的人死去后，同情寥寥可数，我可以立马吃光。吃光了会怎样?很明显吧，无关者就会忘却死者，忘却自己那一瞬间对死者产生的怜悯和悲切。
前阵子一位少女死后，同情不算少，但是因为她是个麻烦的家伙，不让我碰我的食物，她想留着同情去干嘛呢?明明是她的创造者不积极追寻获得同情的机会。
不过少女毕竟不是真实的人类，其他人类渐渐淡忘了另一条铁轨上“救下”五人的死不瞑目的少女。同情也顺应地消失了。
坦白说，我亏大发了——她用最后的倔强带着我了解了她的诞生之所，是完成了她的夙愿；而我浪费了那么多的食物。只是我毕竟是一只鸟，人类的感情我体会不来呀。她这样做，毫无意义。
以后是否还会有另一个“少女”出现?五个人和一个人的性命，哪个更加重要呢？我不知道，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先知。
完。
（文中“想要停留此地……”一句话出自《怪化猫》）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