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认为自己会赢,我只是单纯的想揍燕亲王一顿,至于燕亲王愿不愿意被我打,那要另当别论。
事实亦是如此,燕亲王是个体面的人,不愿意被我饱以老拳,所以战斗毫无悬念,我败了,败的很惨,连脸都破相了,被燕亲王一巴掌拍了个狗啃泥。
我颓然,爬起身坐在地上,心中一团乱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很讨厌那丫头?”燕亲王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曾讨厌过阿蛮。
只是,阿蛮是个死性子,认准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单纯,直接,却又让人十分头疼。
“那便尝试接受她”燕亲王淡淡道。
我开始装糊涂,"阿巴阿巴"。
“随你,若想拒绝,你自己跟院长去说”燕亲王撂下一句话,旋即便转身回了房间。
"阿巴阿巴"
解铃还须系铃人,装糊涂似乎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我只能坐着轮椅朝阿蛮的所住的公主别院走去。
阿蛮是蛮朝的公主,身份尊贵,怎么可以嫁给我这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
这姑娘脑袋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的苦恼,一半是源自老院长的希望,另一半便是因为他不愿意伤害阿蛮。
其实,直面拒绝这一门莫名其妙的亲事才是最干脆且不拖泥带水的选择,但,这对尚且刚满十七岁的阿蛮来说太过残酷,尤其阿蛮还是一位公主。
这等于当着所有人扇阿蛮的脸,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一向不好斗,只好解斗,更不想激化矛盾,给自己和别人带来麻烦。
想着想着,我来到阿蛮的公主别院前,刚要进去,却被一位身穿蛮族宫服的俏丽侍女拦了下来。
“公子,你不能进去,这会坏了规矩的”
“什么规矩?”
我眉头微皱,前些天我来时并没有听说有这些规矩。
莫非仅仅数日,蛮王宫又新增了规矩?
宫装侍女知晓我是来自中原,对蛮朝的规矩可能有所不知,便耐心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在蛮朝,不论平民还是公主在待嫁之前都不能出门的,自然也不能随意见人”
我一惊,这老院长办事什么时候这么雷厉风行,一转手就把我卖了?
为何没有人向我提起过?
蛮朝虽然不大,比不得大夏,但毕竟是一个独立的王朝,阿蛮身为公主,尊严高于一切。
成婚是两个人的事,悔婚一个人便能做到,总是要有人被打脸的,我的脸皮厚,索性也不在乎。
别院之外,侍女拦路,我进不去,却必须进去。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们公主,请让一下”我转动轮椅,要强行闯宫。
“公子,你真不能进去”侍女有些急了,拦着我,就是不让进。
“红烛,让他进来吧”就在这时,别院之中,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清脆悦耳,不带任何杂质。
“是,公主”红烛躬身,恭敬道,然后,侧过身子,不再阻挡。
我转动着轮椅进去,推开中间房间的门,便看到一位俏丽的少女坐在桌子旁,桌子上,一件红艳的嫁衣静静地躺着那里,而少女正认真绣着嫁衣上每一朵牡丹花。
“我听人说中原的女子出嫁前,要自己绣好嫁衣,这样才能一生幸福美满”
阿蛮没有抬头看进来的我,依然专注着手中的刺绣,她刚学习不久,还是不太熟练。
牡丹花艳,开的灿烂如血,沁血的花心依稀间还未完全干涸,少女的手指,微带点红,却仍然不分一丝神,默默地绣着。
我心中微疼,是不忍,更是残忍,最终,下定决心,开口,“公主,我们不合适”
阿蛮抬头,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问道,“你不愿娶我?”
“恩”
我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真的不能再欺瞒这个善良的姑娘。
阿蛮放下手中的艳红嫁衣,起身,旋即道,“我去和父王说,取消婚约”
干脆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话语,说的轻松,没有任何的愤怒与不满,只是简单的告知。
阿蛮的直白让我惊讶,但惊讶过后更多的还是心疼,我知道,我恐怕还是伤到了这个真诚的姑娘。
我一生从不愿欠人情,却在阿蛮这里欠下了一个永远都还不清的情。
阿蛮起身,朝屋外走去,路过我身边时,微一停步,轻声道,“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时我不 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你” 她不能让他为难,他不愿意,那她便不嫁。
“唉”
我心痛,头脑中的记忆此时乱成一片,我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桌上的大红嫁衣被清风微微扶起,飘来淡淡的腥味,蛮族少女从来不善针线,蛮族的公主亦是一样,中原女子又何曾每个人都绣好了自己的嫁衣。
牡丹花开,迎着清风,娇艳如血。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
她终究会找到那个愿意为她疼,愿意为她等的人。
这一生他们无缘,不期今生相伴,只期来生不相见。
我托着沉重的脑袋离开,关闭房门,飘起的嫁衣也随之缓缓落了下来。
就在这一日,阿蛮去见了蛮王,要求取消婚约,蛮王震惊,旋即震怒,君命如山,岂能说变就变。
可是,阿蛮执拗地坚持谁都动摇不了,蛮王也不行。
蛮王无奈,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女儿,最终不得不妥协。
婚约取消已不可能,此事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毕竟还是有少数几人知晓,他不可能自己打自己脸,只是答应可以延后婚期。
虽然这一延,就是遥遥无期。
阿蛮是蛮朝王宫的一颗明珠,深受尊敬,所以,蛮王宫中几位知晓内情的宫女,对我和燕亲王的态度一下子就变的不友好起来。
对于婚期被延后,燕亲王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我,没有说什么,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他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
临行之前,阿蛮在小院的屋门前拦住了正要走的我,认真地问道,“你愿意带我去中原吗?”
宁辰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再次听到阿蛮开口,带着一丝掩饰极深的伤感道:“以朋友的身份”
“可以!”
旁边,燕亲王少有的淡淡地插了一声嘴,擅自替我做了回答,然后迈步离去,将空间暂时留给我们两人。
我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我已没有权利再拒绝什么。
阿蛮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干净,简单,仅此而已。
下一刻,阿蛮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嫁衣,轻声道,“嫁衣已经做好,我能穿一次给你看吗?” 这是她临走前的最后愿望,从此往后他们便是朋友。
我沉默,没有拒绝,默默地侧过身,将身后的房间留给了阿蛮。
阿蛮进了屋,不多时便走了出来,这一瞬间,整片天地仿佛都失了颜色,唯有那一抹绝美的红艳。
嫁衣,艳红如血,少女,娇艳如花,相称的如此完美,牡丹花艳,却亦比不上少女那美丽的笑容。
不多时,我转身离去,阿蛮也脱下了嫁衣,笑着跟了上去。
嫁衣被留在小院的房间,嫁衣之上,一滴泪水悄然散开,转眼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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