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瀚衣
天凉了。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沉重的黑云笼罩了天空,天穹宛如黑铁铸就,只有在天边的某一个角落,清冷的月光从破碎的罅隙间泻出。
我独自坐在老旧的藤椅上,伏首在刻痕交错的梨木桌上,身上披着棉袄,正努力想留住唯一的一丝暖意。
虽然窗户已经关紧,厚重的帘子拉实,屋子里摇曳着那唯一的一盏黄灯,柔和的光线停滞在我的眼里,填塞满梨木桌上纵横交错的刻痕和纹路。
某种密语正在周围的黑暗里,灯光和月光皆不能企及的地方,盛开并凋零。
二月的春风最是得意,八月的秋风最是萧瑟。
我掀开了厚重的帘子,窗外的风并不迅猛,但却萧瑟凌厉,灌满了八月秋的凉意。昏黄的灯光也借机从窗隙里漫散了出来,照亮了窗外的半尺之地。
倒不能说照亮,只不过在我的眼里盛开出了另一种颜色,不再只是浓重的似乎一望无际的黑色。
那是一株不知名的花,至少在我的印象里从未见过。
安静淡雅,是我对它的第一印象。纵使这秋风萧瑟凌厉刺骨,但它却又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活力,它的枝桠向外延伸着,盘桓曲折,甚至已经触摸到了窗户,并且还在不断的往上生长,坚韧不屈。厚实且曲折的枝桠之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我伸手摘下了一朵,有股淡淡的清香,确实挺好闻的。
已是八月秋了啊,终归天凉了,冬雪也不远了,也只有那斗大的寒梅能够依然凌寒独自开。
黄花在浓重的黑暗和昏暗灯光的交界里,无声地盛开,沉默地铸造,黑暗的秋风里最后一抹色彩。
虽然我知道它终会凋零。
秋风越来越凌厉了,包含着缄默的寒冷,直刺皮肉和经脉。
我沉默的关上了窗户,紧抿嘴唇,重新拉紧了厚重的窗帘,昏暗的灯光也重新蜷缩回了狭小逼仄的房间里。
我的目光投向了之前被我所忽视的,梨木桌上纵横交错的刻痕,缠绕的纹路,以及因昏暗和潮湿里腐朽的表面,布满了岁月斑驳的灰尘。
桌面不再平滑了,正如宏伟的宫殿里终究会生出杂草,曾经的王侯将相终究会被岁月的灰尘树立起了一个个衣冠冢。
所以我知晓它正在等待。在等待某日的烈火,再次重生成某一束青烟,正如窗外瑟瑟秋风中盛开的黄花。纵使焚成灰烬,也好过岁月斑驳,最终在昏暗的灯光中腐朽;纵使明知凋零,也依然要盛开繁华,祈祷来年的春风。
恍惚间,我看见了一团无墨的字,在那字里行间,我看见了山川河流,看见了日月交替,看见了草木枯荣,也看见了人间万象。
我看见了许多。
我忽然想起了那棵站在沙漠里的胡杨树,置身风沙的嘶吼狂啸里,站立成了人间的菩萨,在每日的日升与日落的轮回里,守护广阔的疆土。
它是那样的坚强与倔强,我忽然莫名有些羡慕。
大道至简,生命无限。
我缓缓熄灭了灯,昏黄的灯光被黑暗蚕食,一切复归与寂寥与黑暗。
但我知道,黑暗里的万象,都在等待着,明日的晨曦里,那第一束,映照人间的光明。
包括窗外黄花,窗里人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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