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封爵和赏赐超出正常的制度,皇宫内的妃嫔宫女过于滥盛。
陈蕃上书说:“封国的诸侯王好像天上的二十八宿,拱卫着帝王。高祖曾经约定,不是有功之臣不能封侯。然而,我听说,皇上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的父亲邓遵的微小功劳而赐封邓万世,并重新恢复尚书令黄隽祖先已经断绝的封爵。对亲近的人,不按照正常的制度授予食邑,对左右随从,没有功劳而颁给赏赐。甚至一家之内,被封为侯爵的有数人之多。所以天象失去常度,阴阳秩序错乱颠倒。我也知道,爵位已封,再谈论也来不及,只是希望陛下到此为止。还有,在皇宫之中有美女数千人,她们吃的是肉,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胭脂粉黛,费用无法计算。民间有谚语说:‘偷盗不经过五女之门。’因为女儿多会使一家贫穷。如今后宫有这么多美女,难道不使国家贫穷?”
汉桓帝还真听进去了,下令裁撤了五百多名宫女;仅仅赐予黄俊关内侯爵位。而邓万世仍然受封南乡侯。
桓帝曾经语气和缓地询问侍中、 陈留人爰延说:“朕是一个什么样的君主?”爰延回答说:“在汉王朝的君主中,陛下属于中等。”桓帝又问:“为什么这么说?”爰延又回答说:“尚书令陈蕃管事时,国家得到治理,中常侍黄门参与政事时,国家混乱。所以说,可以辅佐陛下您为善,也可以辅佐您作恶。”桓帝说:“过去,朱云曾在朝廷上折断栏杆强谏成帝,而今你又当面指责朕的过失,朕知道自己的缺点了。”于是,任命爰延为五官中郎将,后又擢升,官至大鸿胪。
正好,天象有变,一颗异常的星经过帝座星座,桓帝秘密向爰延询问此事。爰延呈上密封的奏章说:“陛下因为河南尹邓万世是陛下在潜邸(皇帝即位前的住所)时的老朋友,就封他为列侯,恩重惠丰超过公卿和宗室;不时的把他叫进宫中,与他对弈、博戏,亲密无间,有失君臣礼仪。我听说皇帝左右之人,应该是预备皇帝咨询政事和有助于皇帝修养德行的。与善人同处,天天得到美好的训勉;与恶人游戏,日日生长骄惰之情欲。希望陛下疏远谗谀小人,接纳忠贞之士;如此灾异就可以消除。”
汉桓帝难以接受。于是爰延借口有病,辞职返乡。
[点评]
汉桓帝似乎很仗义,宦官帮他重掌皇权,他就兑现“舔血为盟”,给这帮哥们荣华富贵。但是,治理国家靠的是贤良能臣,而不是你这帮哥们,更不能纵容他们胡作非为啊!昏庸的桓帝却自我感觉却非常好,以为自己是圣明之君,他问爰延:“朕何如主也?”。爰延虽然不敢说桓帝是昏君,但也没有过分阿谀奉承。桓帝一时兴起,想做一位圣主,他没有加罪爰延,反而给他升官。不过,很快就原形毕露。
延熹三年(公元160年)
春,正月一日,赦天下,汉桓帝诏令寻找李固后人。
当初李固因为拥护清河王刘蒜而为梁冀忌恨;等到汉桓帝刘志继位后,被迫害致死,陈尸街头。当初为了让刘志顺利即位,梁太后下策书将李固免职。那时候李固预感到大祸临头,就让自己的三个儿子,李基、李兹、李燮返回乡下。当时李燮只有十三岁。李燮的姐姐李文姬是同郡赵伯英的妻子,她见到二位兄长,探知原委,黯然神伤,悲叹道:“李家要遭灭门之祸了!自太公(祖父李郃)以来,积德累仁,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文姬与二兄密谋,想办法把李燮藏起来,就说他已返回洛阳;街坊邻居就信了。没过多久灾难降临,李基、李兹被州郡逮捕,惨死狱中。李文姬把李燮托付给李固的门生王成,对他说:“我父罹此大难,先生不离不弃,主持公道;有古仁人之风。现在我把六尺之孤托付给您,我们李家能不能留下一脉香火全在您身上了!”于是王成带着李燮顺江东下,进入徐州地界;李燮改名换姓在一家酒店里做酒保,王成则在集市上给人占卜算卦。两人假装不认识,只在暗中相互往来。
十多年过去,梁冀倒台,李燮才将自己的身世身份告诉酒家。酒家老板备好车辆,备下重礼,送他回乡,李燮都不接受。李燮回到家乡,为父兄追服丧礼;姐弟相见,悲喜交集,路人为之落泪。李文姬告诫李燮说:“我们李家眼见得就要断子绝孙了,你有幸留下来,难道不是天意吗!你要闭门自守,不要随便与人交往;切莫有一言提及梁氏。如果我们指责梁氏,就会牵扯到皇上;大祸就会再次临头。我们只有自责而已。”李燮谨遵姐姐教诲。后来王成去世了,李燮依礼安葬王成;其后每年四季,李燮都要把王成的牌位摆在上宾位置上祭祀他。
[点评]
李燮的姐姐李文姬虽是女辈,但却有着大丈夫的见识。梁冀倒台了,她没有去为父亲平反,或者为弟弟再求一个前途,能苟且偷生就行了。她对当朝乱象已经看穿了,绝对不抱任何幻想,坚决不让弟弟参与政治,而且要谨言慎行。
正月十一日,新丰侯单超去世。汉桓帝赐给他御用棺椁、玉匣(用金丝穿制的俗称金缕玉衣,还有银丝、铜丝穿制的),出殡时调派五营骑士护丧。由将作大匠负责修筑坟墓。
新丰侯单超死后,剩下的四侯(上蔡侯左悺、东武阳侯具瑗、武原侯徐璜、汝阳侯唐衡)得以出头露脸了。当时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歌谣:“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堕(左悺权力能回天,具瑗唯我独尊,不跟第二人并坐,徐璜如同卧虎无人敢惹,唐衡流毒遍于天下,就像下雨一样无孔不入)。”四侯争相修建高楼大厦,以豪华奢侈为荣耀;他们的仆从出门坐牛车,可是后面跟着一队骑兵;他们的兄弟姻戚不是州刺史就是郡太守。这些人搜刮百姓、聚敛钱财和土匪强盗没啥区别。他们的残暴统治遍及全国各地,老百姓痛苦得活不下去,只好抄起家伙当起了真的土匪强盗。
中常侍侯览、小黄门段珪,二人在靠近济北国边界的地方都有田产。他们在济北国的仆从宾客仗势欺人,公开抢劫来往的旅客。济北国相滕延将抢劫者全都抓起来,杀了几十人,曝尸于街头巷尾。侯览、段珪一起向汉桓帝告状;滕延被征回京,下廷尉狱问罪。最后滕延被撤职。
左悺的哥哥左胜被任命为河东郡太守;河东郡所辖皮氏县县令京兆人赵岐感觉屈辱,即日弃官,西归故乡。唐衡的哥哥唐玹又被任命为京兆尹;唐玹受不了赵岐的那股酸腐劲儿,就把赵岐的家属、宗亲全都抓起来,找了个罪名全杀了。赵岐东躲西藏,四处避难,吃尽了苦头;后来隐姓埋名来到北海国,靠在集市上卖炊饼为生。安丘县人孙嵩发现他不同寻常,请他上车,把他带回家中,藏在夹壁墙中。等到唐衡兄弟都死了,又遇到大赦,这才敢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点评]
唐代诗人韩翊有一首诗《寒食》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绿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诗中的五侯深受皇家宠信,日暮时分皇宫传出蜡烛至府中赏赐这些公侯近臣,通过皇家对其的宠信和他们生活的奢华程度,其背后的权势由此可见一斑。诗中的五侯就是指汉桓帝时期的这5位宦官。
王夫之曾评说,梁冀骄横当道之时,人们都以为天下之病在梁冀。梁冀被打倒之后,那么天下犹如沉疴去体。却不知天下之病,病朝廷,而且病入膏肓!太监们诛灭梁冀,不过是毒酒打败了砒霜而已。东汉之亡,祸始于桓帝、灵帝,而溃烂于献帝。国家一天天败坏下去,要想再有王莽时期那种人心思汉的民心,那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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