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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画(29)李灵在上海

寻画(29)李灵在上海

作者: 扶青 | 来源:发表于2018-05-18 20:40 被阅读430次

    上一章:寻画(28)水落石出

    寻画(29)李灵在上海

    李灵和沈维忱是在大年三十的下午一点到的上海。在上海北站沈维忱的姐姐、姐夫、妹妹、小弟早已在出站口等候。见面后,维忱姐姐说:“小车只能挤六个人,所以爸妈没来,弟媳妇,坐了将近两天的火车,累坏了吧?快上车吧。”

    在公婆家李灵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她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公婆家住在普陀区陕西北路,那是一个用砖砌成花墙的独门独院。黄墙红顶的小二楼举架很高,造型洋气,院子里除了停放小汽车的水泥空地还有几棵叫不出名字的常青树。楼内装饰豪华,大客厅里面还有个吃饭的餐厅。楼上宽敞明亮的卧室,露天阳台,设备齐全的浴室,清洁的卫生间,提花落地的大窗帘,宽大的铜头纲丝床,柔软光滑的蚕丝被……一切都那么舒适、惬意。

    沈家由于儿子回家新媳妇进门,初夕晚饭自然丰盛,好几样菜李灵叫不出名字。为了照顾她这个东北人,公公沈嘉兴和维忱的姐姐维怡、弟弟维怀和小妹维恬都说官话(普通话),只有婆婆朱亚莉偶尔说几句上海话。

    因为是初来乍到,小灵对公婆的问话回答的简约,沈家人之间的谈话她只是注意地听,并不轻易插嘴。上海人过年的风俗习惯与东北人差别不是很大,也是聊天、守岁、放鞭炮和吃接神饺子。吃饺子前,朱亚莉给她一百元钱,李灵接过二十张五元的新票给婆婆行了个礼,连说了两句:“谢谢姆妈!”

    小灵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压岁钱,一百元!比她两个月的工资还多,可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她觉得婆婆给儿媳的见面礼就应当这么多。上楼回到卧室,沈维忱对她说:“你是不是觉得刚才我妈给你的那一百元就是见面礼啊?不是的,那真的就是长辈给小辈的压岁钱,正式见面礼得在后天的婚礼上给你。”

    初一这天,吃完早饭,维忱跟着父亲出门拜年,弟弟和妹妹也出去给长辈的亲戚拜年,只有婆婆朱亚莉在家。李灵有些奇怪:大年初一沈家怎么没有客来?婆婆看出了她的心思说:“今天虽说是初一但情况特殊,亲戚朋友都准备在明天的婚礼上见你。”

    李灵“哦”了一声,对这样的解说似明白又不太明白。

    朱亚莉身高不到一米六,但由于长得匀称并不显矮。李灵心想,婆婆年纪应该超过五十岁了吧?怎么还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看脸上,白皙的皮肤没有一丝皱纹,苗条的身姿哪像四个孩子的妈妈?冷丁一瞅说三十几岁也有人信。唉,在东北农村像她这个年纪早已是花白头发一脸褶子的老太太了……

    婆婆说:“灵啊,看得出来,你聪明,勤快,懂礼貌,过日子知道节俭,嗯,这都很好,维忱交给你我放心。不过呐,生活上的一些小事也应该注意。”

    李灵说:“妈,我年轻,不懂规矩,什么地方做的不合适您尽管说,我改就是。”

    婆婆看着她说:“我毕竟比你年纪大,应酬的场面比你经历的多,我不是苛求你,一些细小的行为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教养,人有知识有教养才会受人尊重。比如喝咖啡、喝茶,不可以像喝凉白开水那样咕咚咕咚地喝;给客人敬酒要双手端酒杯;吃饭尽量不要出声响,想笑的话尽量要微笑,大笑的话一定要用手遮挡一下嘴巴。明天婚礼上人戚比较多,他们关注的当然是你这个新娘子。”接下来,朱亚莉把婚礼上应注意的事情一项一项地讲给她听。

    临行前,李常喜和宋春杏一再叮嘱她:“南北风俗不一样,有钱人和穷人也不一样。资本家太太讲究多,你有什么行为不合她意要虚心接受,毕竟只是住那么几天嘛,再不高兴也要忍,千万不要耍脾气。

    婆婆说:“这些事在你们那里也许无所谓,但在上海工商界的女人中间是很讲究的,因为维忱和你终究是要回上海的。”

    来上海?上海好是好,可是规距太多了,还是在东北过得痛快。

    初二一大早沈家人就忙碌起来,维怡请来一个专业化妆师给新娘子化妆。李灵本来长得就漂亮,经化妆师这么一化妆愈发显得俏丽多姿娇艳妩媚。在乐曲中一对新人步入婚宴大堂时,新郎的帅气,新娘的美丽立刻征服了现场的所有来宾。

    李灵头一次见到这么排场的婚礼:大厅过道铺着红地毯;二十几张大圆桌,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能转动的厚玻璃盘;包着紫色大绒的高背靠椅;每张桌上都摆着高级白酒高级烟糖;主席台上红纸横书:沈维忱、李灵新婚之禧,两边对联:才男俊女成佳偶,天南地北结良缘。

    来的客人大多光头显脸衣冠楚楚,听说连卫生局工商局的领导都来了。司仪在祝词中点明新娘子的父亲是长春市文化局长,母亲是中学校长这两句时下面立刻掀起一阵窃窃私语。

    最让李灵激动的当然是公公婆婆送她的改口费:一只玉镯和一挂钻石项链。当司仪让她讲几句话时,她没有推辞,她首先说她和维忱是真心相爱,她俩立志将自己的青春献给祖国的建设事业,她说她感谢维枕父母为她们举办这么一个隆重的婚礼。

    接下来她说:“我父亲因为关心过年期间市里各剧团的文艺演出,没时间前来参加婚礼,他除了对我们表示祝福,对沈家表示感谢外还要我代表他给亲家送一份礼物表达他的心意。”

    说完转身到台边从她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卷画,她来到台前小心地将画打开,对着台下展示了一会然后交给公爹说:“这是我父亲送你的礼物,郑板桥画的《竹石兰蕙图》”台下宾客中有不少人知道这幅画的贵重立时鼓起掌来。

    新娘子的漂亮、大方、口齿伶俐,亲家是局长校长,还有这份厚礼让沈家在领导亲朋好友面前争足了面子,所有人对她都高看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清晨天刚亮窗外便传来了悦耳的鸟鸣,拉开窗帘能看见沈维忱和公爹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等她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小姑子上来喊她下楼去餐厅吃早饭。能容纳二十个人的大餐桌上摆放着四种小菜,还有:熏鱼片、干肠片、生煎馒头、面包片、一人一杯牛奶、白米粥。

    在婆家,李灵头一次吃到了菠萝,头一次吃到龙虾,头一次吃到蟹粉小笼包。难怪婆婆一个劲地想让他们回上海,上海是真好哇,沈家是真阔气。跟婆家一比自己那个文化局长的娘家什么都不是。

    正月十四这天,维怡、维恬姐妹俩陪小灵去南京路、淮海路给妹妹弟弟挑选礼物。

    姑嫂仨人走了,沈家终于可以放开地议论媳妇和亲家,沈嘉兴对儿子说:“唔,你说那幅画能不能是你媳妇偷着拿出来的?”

    沈维忱说:“来的时候她没跟我说,我不晓得她为啥这么做。”

    朱亚莉说:“好面子呗,别看她爸是局长,家里除了这幅画我估计再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沈嘉兴思索道:“既然他父母年青的时候是穷人,那他家怎么会有郑板桥的真迹?”

    维忱说:“这幅画我去她家时见过,她父亲说是一九四八年围长春时他帮助一个朋友逃过戒严哨卡后朋友作为答谢给他的。看得出来他是挺看重这幅画的,前两天我问过李灵了,一开始她说她爸知道。后来又说,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幅画么?我想肯定她爸不知道。”

    沈嘉兴问:“她家有电话吧?唔,挂个电话试探一下。”

    “喂?小辉呀?我是姐夫,都谁在家呢?

    “我爸上班了,我妈和二姐出去了,家里就我和弟弟。”

    “小辉,你跟我说实话,这两天你爸说你大姐没有?说什么都没事,我不会出卖你。”

    “嗯,骂她来的,说她把画给偷走了。”

    维忱说:“爸,让你猜着了,她父亲真的不知道,为这事他还发了火。电话是她弟弟小辉接的,我每次去她家一有机会小辉就向我讨教,天文地理、电工机械什么都问,他挺聪明的,说一遍就能记住,我俩关系很好,他跟我说的应该是实话。”

    朱亚莉问:“小灵她这是为啥?”

    维忱说:“一开始我和小灵说我父母不同意我在东北找爱人。我想她这是讨好你们。”

    沈嘉兴问:“她父亲懂画么?”

    沈母说:“切,一个小教顶多知道郑板桥的画值钱,他懂什么画?”

    维忱说:“妈,可别这么说,她爸不但懂还会画,他画的石竹可以乱真。她爸那人有知识有涵养,长得也好,一点儿也不像共产党土包子干部。”

    沈母岔开话题道:“小灵这孩子我喜欢,不但长得漂亮,也懂事,还勤快,主动下厨帮着烧菜。除了来的第二天每天早上都是早早地起来。爸叫得响,妈叫得亲,一点儿也没有局长家小姐的架子。”

    沈父说:“我就说嘛,亲家不可能送这么大的礼。再说了咱家也不缺这东西,这样吧,你俩走的时候,你再把那幅画偷偷地带回去,别让你媳妇知道,找机会还给她父亲。”

    维忱想了一下说:“嗯,还是先放在你这吧,现在带回去小灵肯定会知道的,说不定她会有想法。”

    沈父说:“也好,那就先放这,你岳父不是也喜欢画吗?我回给你岳父一幅齐白石的荷花蜻蜓图吧,你们回去时带给他。”

    沈母问儿子:“你能调回上海吗?”

    维忱说:“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再说东北的生活我也习惯了。虽然住宅饮食条件没有家好但我感觉生活还是满充实的,有一种和伟大事业联在一起的感觉。”

    沈父称赞道:“你看,咱儿子觉悟比咱们高,他不愿意回来你就别免强他了。”

    五一节前,杨士元被任命为市公安局局长,但对于他来说最高兴的还是岳父吴宝成冤案的平反。妻子吴敏没有了思想负担显得一身轻松,下班后做饭洗衣服忙家务再不说累,脸上挂着笑嘴里哼着歌,夫妻关系比刚结婚时还缠绵。

    撤销宗兆雄烈士称号的通知下达到区县,区县又下达到乡,乡政府再通知村。因宗兆雄的父母都过世了,村干部便将此通知放在了卷柜里,没过多久便和旧报纸一样不知去向了。家在长春的宗汉光、宗喜鹊并不知道有此重大变故,兄妹俩还以烈士子女自居。喜鹊和董建功有了儿子,娘家妈和婆婆都指不上,喜鹊每天早晚抱着孩子挤公交车,虽然辛苦但日子过得有奔头。

    江小嫚回剧团管道具自然引起人们的议论,没人能说清楚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于是望风扑影的解说便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那就是作风问题,但这个事只能私下议论,不管怎样人家还是党员,男人还是分局局长,所以剧团里的人对她大面上还过得去。她自己生的儿子学习不错,考上了高中,女儿念初中。虽然官场失意,但她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

    出人意外的是,五月中旬国家体委宣布:即将在十月举行的第二届全国运动会棋类项目暂不列入比赛项目。通知下达后,解放军队决定将临时招募的十几名象棋、围棋、国际象棋运动员大部分转业回地方。吴敦棋下得一流,人聪明,文笔也好,总训练部将他转到古林省军区做文员。对于他来说,虽然没能参加全运会,但穿着干部军装回到省城工作,小两口能够团聚已经大喜过望了。

    一九六五年,国家经济得到全面恢复,人们对建设社会主义的信心进一步增强。这年,副食品商店柜台上,时不时的有免票库存冻猪肉和朝鲜鱼出售。大家都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票证迟早会取消的,今后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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