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芹很快发现,这个云路少爷并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慧芹自小喜洁成癖,她收拾的屋子,无人不夸整洁如新,可周云路却一脸不屑,总要挑出些毛病来。不是嫌书摆得位置不对,就是怪茶杯盖上有手指印,有次,居然捏着一根不知哪里来的毛发问是不是慧芹掉的……
那种灰白头发明明是老妇的! 慧芹恨得牙痒,初次见面留下的好印象不到三天便磨得半点不剩了。
“刘妈,我迟早要离了这里。” 慧芹气恼地说。
“为啥?你不是很喜欢在这儿吗?” 刘妈问。
“这家少爷脾气古怪有毛病,成天拉着脸挑刺,我怕伺候不了几天了!”
“唉!少爷这几年尽遇糟心事,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他有时脾气大点儿,心不坏,像老爷,是个善人。”
“善人?我看他与那个秦赖子没什么分别! ”
“啊呀,这你可说错了,两个人起小就不一样,秦少爷爱耍嘴,其实胆小;周少爷淘气些,行事却正得很。你忘了那天的事了?”
慧芹没忘。那天的周云路确实不坏,不过也许是富家子弟逢场作戏假慈悲呢?
那日她夺门而出,慌乱中踩空一个台阶,她虽及时刹住了脚,身子却收不住,结结实实与周云路撞了个满怀! 这还不算,一只脚还重重踩到了他锃亮的皮鞋上。
又是个臭男人! 她当时正在气头,脱口骂了句“呸!下流!”,不待对方回应,她拔腿便走。
周云路伸手将她拦住,郑重地问:“跑什么?出了什么事? ”
听对方语气诚恳,慧芹抬起了头,却不由呆住了,好俊的一张脸! 慧芹的眼睛被对方的一双美目吸引,忽然舌头打结,竟结结巴巴起来 :“坏,坏人……”
“哪里?”
“鱼……亭……”
慧芹的样子让她像个被恶徒欺侮得走投无路的弱女子,周云路听罢,大步跨进静得轩,很快里面传出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是一声“扑通!”
每次忆及这个情景,慧芹就疑惑,那天一把将秦少昶掼进水塘的豪侠周云路真的是眼前这个鸡婆少爷吗?
“哎,你是来做奶奶的还是伺候人的?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周云路翻着一沓账簿,懒懒道。
慧芹不看他,冷冷回道: “少爷有事就直接吩咐。”
周云路的眼睛从手里的书移到慧芹脸上,又从慧芹脸上移到窗外,说:“……天这么热,没看到吗?还不打扇!”
慧芹眼皮一翻,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作死鬼!” 。
浓荫遮蔽的静得轩,暑天都凉爽得很,况且已是初秋,慧芹穿着夹衣都觉得凉,周云路只穿件绸衫却喊热,明显是在作怪!
“怎么还愣着?” 周云路提高嗓门。
慧芹又白了一眼,走到书厨前,拉开抽屉取一柄象牙骨的团扇,对着周云路的后脖子用力扇了几下。
“不错!照这样的力度再扇一百下,不许停也不许慢!”
慧芹皱眉举起团扇,她咬咬牙,真想一扇子拍碎他的脑壳。
“不行!慢了!匀着点儿劲儿,再慢就重头算!” 周云路向后一靠,闭目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一只手的中指还敲着桌子,二十三十地数着数。
2
“呦呵,佳人打扇,公子逍遥,云路弟还真会享乐啊!”
秦少昶的一张收拾得颇为干净的小白脸出现在门口。慧芹更加懊恼,见那双桃花眼黏兮兮地往自己身上溜,慧芹顿觉恶心,她啪地把扇子一丢,就要出门去。
“回来!摔东西就走,谁教你的规矩?” 周云路大声喝道,“还不见过秦少爷?”
“啊,不必多礼,又不是外人。” 秦少昶受宠若惊,不住地摆手,眼角笑出不少细纹。
“你又来做什么?” 周云路问。秦少昶看了一眼慧芹,欲言又止。
“你不是要出去吗? 还站这里做什么?” 周云路冲慧芹说道。
慧芹将辫子一甩,抬脚跨出门槛,竹帘的一角重重磕在门槛上。周云路轻蔑地一笑,身子后仰,腿架在榻凳上问:“喜欢这丫头?”
“嘿,到底瞒不过你!”
“没戏,这丫头认定你是坏人了!”
“我坏? 你小子才坏,故意折磨人家慧芹姑娘。” 秦少昶拿食指点了点周云路。周云路眼皮一耷拉,道: “我想让她清醒着,别变成桂儿。”
“桂儿? 她俩不一样吧? ” 秦少昶道。
“有什么不一样? 进周家做事的女人,哪个不揣着一份心思?”
“那桂儿姑娘是真心喜欢你,你对她也不是没动过心吧?”
周云路眼睛里掠过一丝痛楚,旋即又变成一丝冷漠。“是她错会了我的意思……”
“唉,真羡慕你这桃花命,女人们一个个为你要死要活,撵都撵不走。哥哥我就惨了……”
想起秦少昶一头绿藻的形象,周云路不由笑了起来。
“云路,你要是不喜欢慧芹,你把她指给我呗!” 秦少昶厚颜道。
“好啊,全套的聘礼先拿来。 ” 周云路问。
秦少昶挤了挤眉毛,搔头道:“我哪有那么多钱哪……”
“我娘先前给你的那块地呢?”
秦少昶支吾起来,嗫嚅半天,低声说:“输给王猴子了……”
云路拿起扇子照少昶的脑门儿上猛拍了一下,“不长进! 蹦子儿没有还想娶老婆! ”
“嘿嘿,我这不就是来求长进了嘛。你提携哥哥一把,把南方的生意派我一份儿,扬州那个小茶铺就成,听说那儿的美女……” 话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下。
“做梦呢!南边的铺子早关了,不然我能回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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