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妓

作者: 禾鹿的早晨 | 来源:发表于2020-02-27 21:36 被阅读0次

    她已白了头,可他还没来。

    “我们要见七儿姑娘!”

    “对!爷们今儿见不到七儿就砸了你们鹊春楼的招牌!”

      ……

    本是好好的各自寻欢作乐,却被男人们高低起伏的喧哗打破了屋子里原本的平静。

    “哎呀,我的爷们,七儿今天实在是不方便出来,改日,改日我一定要她陪……”鹊春楼的老鸨话音还未落,一阵婉转的笛声便缓缓扬起,缥缈悦耳,宛如细雀般轻柔。

    男人们瞬时停止了嬉闹,全都沉浸在这悠扬美妙的笛曲里,一只笛曲尽,女子从台阶旁的细帘后轻轻走了出来。

    一袭月白的翠烟长纱裙,外身是绣着牡丹的金丝银线雪纺罩衫,搭着飘飘然的米白色雪羽肩正当好,一头绸缎般的青丝长发垂落在纤纤细腰间,头顶的盘发插一支银色桔梗簪子,下排的流苏跟着身体的韵律摇曳生姿,薄施粉黛,秀眉如柳月,朱丹红点缀樱桃嘴,绝世精致的脸蛋在柔软的灯火下更是倾国以倾城,女子巧笑嫣然,媚眼含羞,一颦一笑都刻在了男人们的心眼子里,他们纷纷举着手哄乱起来。

    “七儿姑娘,选我!”

    “今天选我!”

    ……

    作为鹊春楼的花魁,七儿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许多男人甚至为睹芳容从别城而来,但她现身只凭缘分,多少男人因此遗憾而走,而且就算现身,每日也只看眼缘招待一位贵客。

    七儿没说话,只是扬起广袖遮脸笑着,缓缓地抬起盈盈玉手,媚眼如丝,牵动着满堂“猎物”们的心。

    她指了指其中一个男人,勾动着她的食指,男人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竟选中了自己,顿时欣喜若狂,旁人个个唉声叹气,叹息声萦绕了整个屋子。

    屋内,男人已迫不及待拥抱此等美人,女子坐在圆凳上,把发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正准备宽解衣带,只听见一声惨叫,她匆忙回头看,只见地上已全是鲜血,刚才的男人已然瘫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而对面站着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带了面罩自然是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双冷冰冰的眼,还有手上拿着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

    男人收起长剑准备从窗户离开,七儿迅速用身体挡住了窗户,她皱起眉头大声地质问眼前的男人:“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无意伤害姑娘,请姑娘速速让开,我定不伤姑娘毫发。”男人依旧顶着一双冷冰冰的眼斜看着一旁。

    可女子还是皱着眉头不肯移开窗户半步。

    “姑娘,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男子瞬时从背后拔出剑来,足不沾尘,轻若云飞,剑带衣袂翩然如豹,娇弱的七儿显然不是他的对手,男子三下五除二便把她打倒在了地上,七儿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嘴角流出了鲜血,但她还是倔强地吞吐说道:“今天只要有我在,我是不会放一个杀人犯……走的……”

    男子用剑指着七儿的胸口,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小小青楼女子竟有如此魄力,剑快要逼进七儿的胸口,但七儿依旧从容不迫,她慢慢闭上了眼。

    “你要杀就放马过来吧!”七儿攥紧了拳头准备面临死亡。

    但剑迟迟未刺穿她的胸口,她睁开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男子的眉头又紧锁了些,但似乎不想杀她,机会来了,她毫不迟疑地一把抢过那男子手中的剑,剑正对着男子的喉,但当要快刺到时,男子一个偏移,面罩被七儿刺破,七零八落地散乱在地上。

    男子一个健步夺回了七儿手中的剑,而七儿在慌乱之中却脚底一滑,男子以迅雷之势环抱住了七儿,两人四目相对。

    七儿看着眼前的男子,脸似精雕细刻般的棱角分明,如墨画般俊郎,但左眼那儿却不知什么原因凸着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斑点。男子也看着怀中的七儿,眸似星辰,好像心跳在加速,他憋红了脸。

    七儿见此景,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她的脸上又荡漾起那似妩媚的笑容,手轻轻放在男子的肩上,可让她想不到的是,男子居然立马放下七儿,挺直了腰板,眼睛随即从她身上移到了别处。

    “这位姑娘,请注意分寸。”

    七儿也是第一次见到不为她所动的男子,顿时对他感兴趣了起来,她拿起放在桌上的翡翠玉笛,吹起了那首自己最为擅长的《最相思》,相思一曲,悠扬似霁月清风,柔美萦绕听者四周,又像地之眩音,天籁之声,仿佛化作一幅透明的绝世话卷,使人为其流连忘返。

    男子闭上眼静静地听着这曲,已然沉浸于此乐之中,七儿看着男子逐渐温和的双眼,不由得扬嘴微微笑了起来。

    曲罢,男子朝七儿斜眼一笑,七儿还没来得及反应,男子已从窗口跳了出去,随后便不见了踪影。七儿站在窗前,不知怎的心一沉,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里。

    看着旁边被碰倒的花瓶,她挪了挪,只见花瓶下压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纸条。

    “在下陈逸,奉我家大人之命今日前来刺杀府内叛徒,与姑娘一面之缘,笛曲作证,若他日平安无事,定归来。”

    七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时隔数年。

    七儿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七儿了,她摸了摸已残了一个角的桌子,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被拉扯到了一边。

    其实从那天以后,七儿的心已经被那“刺客”给占满,她不愿再接近任何一个男人,只是终日早早梳妆打扮后在房里等待着他来寻她。

    而屋外的男人们依旧不绝如缕。

    鹊春楼的老鸨常常苦口婆心每日前来劝说七儿:“我的姑奶奶哟,外面的那些就等着你呢,你快出去吧。”“你说你要什么才肯出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然咋家的招牌都要被砸了!”“这都多少天了,你不出来我就寻别的花魁罢!”

    ……

    七儿的慕名者慢慢减少,“七儿”这个名儿已然被世人所逐步遗忘。鹊春楼的花魁头牌也变成了新来的那个年轻女孩。

    而她也从未被客人指定点名了,她的住所也被安排在了鹊春楼微小角落里,那是个很小的房间,只有一个床,一个残了的桌子与满地的灰尘。

    尽管这样,她也始终坚信着,他会回来的。

    可这样一等,便是几十年。她的发鬓已然白了,手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妩媚多姿的七儿,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改变,可不变的始终是她等他的那颗坚定的心,每当她想他时,她都会吹那首她们相遇时的《最相思》。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七儿笑着又吹响了她的翡翠笛。

    就这样一直吹了下去。

    ……

    由于终日的相思疾苦,每日的相思之痛,七儿的双眼从看东西模糊逐渐到了后来的失明,鹊春楼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七儿还是不愿意走,她留在那个有着残破桌子的小房间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可她已经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去,但她还是笑着,她又拿起了残破桌子上的翡翠笛……

    “七儿,有人指名要你。”这一天,新来的老鸨到七儿的小房间叫她,老鸨瘪着嘴摇了摇头,“这么老了还指名呢,年轻的不要,不知道那男人怎么想的。”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七儿知道一定是他来了,她柱着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去见他,尽管步履蹒跚。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靠在了这个男人的肩上。

    她轻轻地捧着心爱人的脸,抚摸着他,但奇怪的是,竟摸不到那凸起的红色斑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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