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灌木丛划破了衣襟,头上闪亮的银饰轻轻摇晃,苗族的成年女子都带这个。大女不由得皱起眉头伤脑筋,这可怎么办,回去不仅要被骂,还得自己去补衣服了。
采完茶以后还想去挖些菌菇的,现在全泡汤了。
全,泡汤了。
恍惚之间,不太能看清眼前的山林模样了,世界的颜色从绿色渐渐转变为昏暗的灰色和铁支架的青铁色,随后是温柔的舍友盈盈的手,她用湿毛巾仔细擦去我头上的汗珠,相视无言,她挽着我的手扶我起来,我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一干而尽,问了问盈盈时间。
“5:47分,你病了不方便下楼,要我帮你打包吗?”
“抱歉,不用了,顺便告诉你,我可没做噩梦哦,虽然出汗了,可能是太热了吧。”
外面的风吹进来,盈盈觉得有些冷,将外套披上:“刚才摸你的手觉得好烫,你是那种传说中的发热体质吧,熟睡之后会全身发热那种。”
我嘴角轻翘:“想听听颇为装逼的说法么?”
“什么?”
“我身体发热,是因为我在梦里梦见我自己变成了一个苗族的姑娘,在采茶的时候被灌木丛划破了衣襟,然后睡去了,那些好吃的菌菇在我的身上覆盖了菌丝,像是自然的彩衣。”
盈盈瞪了我一眼:“我爸常说吃的香自然睡的熟,才女偷偷摸摸去吃三鲜锅了?”
我起身也不管乱糟糟的头发直直扑向她,楼着她肉肉的腰贴在她的肩上,笑着看她:“不如,我们去吃三鲜锅吧,猴头菇,茶树菇,金针菇,鲜菇,超好吃的。”
我不确定我在她眼里是否如星辰般耀眼,但是她一句冷冷的别过来,沙雕。还是稍稍伤了我的心,我本以为我们的关系在女生宿舍中也称得上独一档,但盈盈似乎还不太习惯被人捧着搂着抱着拖着,她的男朋友似乎对她过于体面了,据说是高中时代就一直处下来的暖男,虽然也有和盈盈一起煲的《深夜恋爱图鉴》里讲述的形形色色渣男们的各种毛病,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好人,而且情商也不低,每当我们三人一起出门时,回来时他总不忘对我说好好照顾盈盈,仿佛知晓在他不能踏进的女生宿舍里,我会成为他的延伸,以朋友,或者闺蜜的身份去维护我们三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热气腾腾的三鲜锅被店家端了出来,我喜欢在吃菜前先喝上一碗汤,冒着老火汤可能会上火的风险,菌菇的鲜美不需要酱油也能在清汤里诠释的很好,如果有条鱼的话就更棒了,不是草鱼,也不是罗非,刺不多又极为鲜美的鳜鱼是它的最佳搭档。不过一般的店家不会用就是了。
不同于我,盈盈是个肉食爱好者,因而三鲜汤对她来说过于素净,她总要找话题来打发时光,她的男友,阿渡,似乎最近又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和我们女人相关的事情,能缠住男人不放的女人一般只有两个,一个是老妈,另一个就在我的眼前,所以肯定是神神叨叨的老妈又有了事情要她远远在外地的儿子帮忙了。
“她想让阿渡抽空回去相亲,不知道他妈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急。”
“阿渡是单亲家庭吧,爸爸是带着姐姐,妈妈带着他,而且你说姐姐好像出国了吧,其实同为女人,多少了解一些那种不甘心的感觉,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就那么优秀,而我家的孩子,总是那个样子,而且既然都比不过了,不如就把他安定下来算了,大概,她们那一辈人只要觉得把自己的孩子安定下来,自己才会有安全感吧。”
盈盈随意的说道:“就像把自己当成一张布,一床被子,自以为很轻松的覆盖在他人身上了对吧。女人还真是卑微呀。”
我打断她:“别这么说嘛,你我不也是女人?说不好我们处于阿渡妈妈那个情景,比她更卑微也说不定,去求前夫?去找形形色色的男人?不敢想象。”
盈盈夹了根菜:“我他妈就喜欢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能说出人心里想法的嘴,为什么能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啊,你是魔鬼吗?可能还真是,因为一般人可做不出那种诡异的梦。”
“梦见自己在灌木丛里睡着,然后菌丝覆盖了身体,很诡异吗?”
“很诡异,而且,我早就觉得你和阿渡才是一类人,阿渡几天前夜做了个类似的梦,不过他的版本是自己躺在船里,等着摆渡人将他带向浓雾深处的密林。”
“等他上岸时,已经被水盖过身子了,只剩口鼻处得以呼吸。”
我注意到盈盈说这句话时有些不怀好意,我惊恐的看着她,她的头靠了过来,贴着我的身子,手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腕,低声问道:“我记得,你住阿渡家隔壁吧。”
与邻座的明日共舞,转移的季节与今晚一夜,斑剥凋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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