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幻想曲

我爱上了一个人，是在我们相识三天后爱上的，也许你们觉得我很草率，可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时间只能表示它的跨度，而眼睛，心房则预告了它的开始。

我不知道爱的具象是什么，但我知道这就是爱的感觉。有人说爱上一个人会有一种触电的感觉，麻酥酥的，我没有触电，只是每当我想要和她表白时，心脏就不争气的狂跳，要不是我嗓子眼细，恐怕它早就脱离了我的身体。接下来，明显的身体变化便是手心出汗，然后浑身汗津津的，继而又仿佛刚从温泉里走到雪地里，北风一吹，慢慢转凉，发冷，哆嗦。这体验，凡经过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之后的每天晚上我都要从那五寸见方的手机里面翻看她的照片，她笑我也跟着笑，她也只是笑，她看不到我的悲伤。我失落了，我感觉不到她的温度，我惆怅了，她的笑也未必是对着我笑。继而，便是长久的无眠，我的思想高度紧绷且活跃着，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已心有所属，但随即我又否定了自己:她比我略年幼，应该还不会涉足男女的感情领域。可现在的女子受琼瑶影响那么深，早就在心底种下了爱的种子，此刻也或许早已生出爱的根苗了吧。即便没有爱之目标，她又会看得上我吗？一个是出水芙蓉，一个是烂泥中打滚的泥鳅；再或许……我不敢想，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身体频繁地移位，被子里没有一点温度，我仿佛躺在一片冰凉的铁片上，寒冷一丝丝，一寸寸侵蚀着我，由双脚到两颊！不幸的是，我还要在这“铁片”上煎熬，直到雄鸡报晓，东方乍明。但这一夜，我做出了决定。

爱之幻想曲

第二天，虽然一夜无眠，但我却没有困意，甚至还有些紧张兴奋，又或许是兴奋赶走了我的瞌睡虫。在路上走着，我碰到了她，其实是我有意碰到了她，我知道她的生活习惯，每天吃过早饭她都要去附近的公园里走一走，我拖着两条笨重的腿迎向了她：

“哎，那个……那个，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我的双腿打颤，嘴唇哆嗦着。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极端体验。

“哦，是你啊，你什么事就直说呗，吞吞吐吐的真不像话”。她佯装生气的样子。

“今天天气真不错，阳光好温暖，你……你也……你也好漂亮”，我手足无措，拘束万分，昨天想好的话全然飞到了九霄云外。

“天气确实不错的，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要和我讨论天气啊，你还有什么事啊？”

她是那么直接，丝毫不给我退缩的余地，或许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吧。

“嗯……那个，我们认识也有些日子了吧，你觉得……觉得我……怎么样？”

“你说这个啊，挺不错啊，你人挺好，很有责任心，吃苦耐劳。长相嘛，马马虎虎，但也过得去”，她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那你觉得……会有女孩喜欢我吗？”身为一个男子，此刻我竟然羞涩地低下了头，频频用眼睛偷看她。

“哈哈……你们这些大男子主义的人，不是经常说什么，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嘛，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啦”。她咧开了嘴，整齐的牙齿泛着白光，亮亮的，嘴边嵌着的两个酒窝起起伏伏，伴着她眼里的流波，勾魂摄魄。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几次想要从我的胸膛里跳出来，都被我给堵了回去。我猛吸了一口气，心跳渐趋平和后，怯怯地说:“那……那我给你直说吧，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卡在喉咙里的骨头终于被我吐出来了，心不堵了，整个身体都轻松了。但这种轻松只是一瞬，极短的一瞬，她还没有答复，她还没有给我答案，她是让我生存或是毁灭我尽然不知，我等待着。她嘴唇动了，要说了，她要说了，她要给我答复了，此刻，我仿佛成了绞刑架下的犯人，而她就是轻启朱唇就可以决定我生死的执法官，我等待着。

爱之幻想曲

“可是……可是，我有男朋友啦”她的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双手扯着衣角，揉搓着，衣服给揉皱了，但穿在她身上还是那么美丽。我登时明白了由来已久的一句谬论，说什么“人靠衣装”是不全对的，只有相貌平平的人儿才需要华美的衣服来帮衬欠佳的容颜，而对于天生丽质之人，衣服的好坏无关紧要，不过是块遮羞布而已。

思维在虚空中游历一圈之后，又回到现实中来了。听了这话犹如晴天里的一个闷雷炸响，惊散了我的七魂六魄。我的心不怎么跳了，平静了，世界也静了下来，我只看到我们两个胸膛的起伏，听到交错，频繁而又厚重的喘息声。尴尬，荒唐，忧伤使我手足无措，立也不是，坐也不是，我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此刻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协调。

“你——有？哈哈……哈哈，我知道，今天是愚人节不是吗？我只是说句玩笑话而已，莫当真，莫当真，莫……！”我的眼神扑朔迷离，我不敢看她，也不好意思看她，这个借口连我都觉得好笑。我觉得我真的是天下间最愚的愚人，愚不可及。

“啊，嘿嘿，这样啊，那……那就好，你要没事，那我先走啦，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呢，再见啦”，还没等我回话，她的手就挥了起来。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啊，它像风一样游动着，但却比风温柔，比风多情。它是那样的白皙与娇嫩，让人不舍。但她还是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留下怅惘的我木讷地待在原地。路旁边的树荫下静卧着一张座椅，上面偎依着一对情侣，他们见证了我表白的失败，更加深了他们的幸福。但看到他们卿卿我我，却更加深了我的惆怅。多情总被无情恼，回去吧，还是回到自己的窝里吧，那里虽没有我的爱人，但也没有伤我的人。

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被忧郁包裹着，身心疲惫，甚至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我安慰自己:刘备不是说过嘛，“女人如衣服”。可这种安慰是徒劳的，因为我更觉得我是个没有衣服的人，赤裸裸地暴露着，像一个小丑，不，连小丑都不如。

曾经也有爱我的人，到最后却被我所伤，而我爱的却又伤害了我。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我颓废着，工作一拖再拖，精神萎靡，最后，老板把我开除了。而这则给了我更多的时间、空间回忆失败，继续颓废着。身边的朋友们试图劝说我:“大丈夫何患无妻”。听到这话我愤怒地骂道:“你们这帮狗崽子，妻儿老小一窝又一窝，倒来嘲笑我是吧！”堕落的的我丧失了理智，我无心如此，可已如此。最后亲人朋友一个个疏远我，避开我，甚至咒骂我。终于，我一无所有，但我仍想留下这条生命去回忆，去堕落，我不愿轻易死去，所以我踏上了乞讨的道路。

我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拿着叫花子特有的“家伙什儿”佝偻地行进在大街小巷，渴了就找条干净的小水沟掬一把水喝，有时候不干净也没关系，可以苟延残喘地活着去回忆去堕落就行。累了，就躺在地上睡会儿，但我不能睡太长时间，因为我要找路人乞讨，并向他们讲述我的夭折的爱情，看到他们鄙夷厌弃的眼神，我更有了回忆和堕落的资本。

这天，我正在路边拉着一个孩子给他讲我的故事:

“……我和她深爱着，咳……”我向一边的尘土里吐了一口痰，接着说“我和她深爱着对方，但是却被那个男子横刀夺爱，抢走了我的爱人，她哭地很伤心，但也没有办法，那个男的很凶悍，他一下子就把我推到在地上……他还甩给我一叠钱，就拉着她走了，我也没办法，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几口痰，咒骂了他的祖宗，直到他走远了，看不到了我才罢休，再骂就浪费口水了。后来我就捡起了钱，人不能和钱过不去，你说是吗？你以后如果也和我一样……”还没等我说完，男孩就跑开了，向着两个人影跑去，我的眼睛坏了，被没教养的野孩子用小石子砸坏的，我看不清那两个人影的模样。

“爸爸，妈妈，那边有个怪叔叔，他好有意思，你们去看看”说着就拉着两个人影的手向我走来。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看我，但我不怕，也没有不好意思或羞愧的念头。我也抬起头看他们。但他们走近，我的心却渐渐发痛。我赶紧垂下了瘦小的头。女人正是她，我曾经爱的那个人，我曾表白失败的那个人，在她的面前我无所遁形，我拼命地用黑漆似的双手抓地，想要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可终究还是不能，我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我的心血也溢满了胸腔。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爱之幻想曲

过去的几年里，我没有了脸面，但在她的面前，我还想保留一丝尊严。可终于还是无话，周遭的一切都静了，我又听到了我的心，火热的心在干瘪的胸膛里跳动。我决定抬起头，事实上我真地抬起了并不高贵的头颅。看到女的是她我已有准备并不惊讶，甚至有种贫贱的坦然。可看到她身边的男人，我的耳畔又炸起了声声闷雷，脑袋嗡嗡直响，我甚至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万万没有想到，站在她身旁的男子竟然是我自己，我一定是疯了，产生了错觉，我把头狠命地向地上撞击，直至头晕目眩，流出殷红的鲜血，再看时，那男子仍是我。慢慢地，我接受了他就是我的这个事实，便开始打量这个“我”，只见他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头发也因为打了摩丝而显得油光光的。他佩戴的手表是限量版的，价值我估计不出来，我太穷了，我不过是井底的青蛙而已。白金镶边的眼镜佩在他的两耳上，华贵异常。全身上下服饰，佩戴相得益彰。我估摸着他的有钱是毋庸置疑的。而同时，她也认出了我，并开始述说“我”是某上市公司的总裁……我耳朵边似乎有只苍蝇在飞，嗡嗡……之后她说的什么我都没听清，或者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听，没有脸去听了。她说的也许是怎么样和“我”结的婚，又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现在生活得是多么幸福，不过是尽情地享受着她的幸福罢了。

后来，他们领着孩子走了，但在转身的一刹那，她对我略带嘲讽地说:“想不到你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当初还好我没选这个没用的你”。

“还好我没选这个没用的你——没用的你——没用的你”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的精神世界崩塌了，我苟安这么多年炼就的卑贱的心只因为她的一句话彻底地垮了，我痛恨我自己，我痛恨我荒废了的时光，我痛恨我的堕落，我的亲人朋友相继离我而去，是我的罪过。我是世上的蠢人，最愚蠢的人。原来我的爱情就在我手边，却因为我的自怨自艾，因为我的脆弱与颓丧而舍弃了我。她爱的是我，但注定她嫁的是更好的，更求上进，更成功的那个我。我的平庸，我的不思进取断送了我的爱人，但在彼岸，穷尽一生奋斗不息的我却得到了她。同是我，却又是不一样的我，自然也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明白了，此生已没有可恋的了，回忆的泡影已灭，还残留这久经颓废的身躯干什么呢，不过遗留给人们无穷的谈资罢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我怎么来到了悬崖边上，回头已找不到来时的路，我想犹豫，但卑贱的灵魂已没有了犹豫的权利，我跳了下去，下落的过程很慢，我感到了冷，我听到风的怒吼，我看到了谷底，看到了坚硬锋利的岩石。我闭上了眼，但就在触底的一刹那——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