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路上同事们是最放松的。聊家长里短有些不在章节,聊单位的工作更是刹风景,况且人心海底的不知道谁是谁的嫡系,不敢随便妄说。常说的话题倒是“晚上做什么饭”。
是呢,晚上做什么饭。
晚上时间短,单位乏了一天了,回家煎炒烹炸的得多大的精气神。
“做焖面”。
这是我常做的饭。把豆角和猪肉炒了,放水开锅,面条盖在上面,火闷上个十几分钟出锅。快的很。其实,爱的不仅仅是这个饭菜一锅齐活儿的便宜,最爱的是一碗焖面背后慈祥的味道。
小时候家乡受灾,灾后家人忙着四化建设,忙着工作,像我这样的小孩子便放到老家,由老人们照看着。
我那时因为瘦小,又是一病三灾的,一直到在姥姥家里长到九岁才回城上了小学一年级。放到现在真是无法想象的,什么学前教育,智力开发,少儿启蒙,在那个但求温饱的年代是很匮乏的。但九岁上一年级毕竟是太晚了。导致后来成长路上很多年都有着自卑心里。活儿不少干,书没少念,亏没少吃。亏吃的多是暗亏,因为你年纪大,就该谦让,就该隐忍。即便机会摆在面前也缩手缩尾的不敢抓住。
说偏了。虽然晚上了几年学,那几年乡间野舍的情趣倒是这一辈子的回味。
且不说姥姥口袋里像变魔术似的,时不时淘出来的花生米,炒黄豆,水果糖,小肉干,长大后回味起来,知道是儿女们孝敬老人,老人从嘴里省下的。对我这小孩子而言,那时候姥姥的口袋真的是小孩童最好的渴盼。
虽然是个小丫头,个子还小,但岁数大,又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我便成了四乡八邻的孩子头,带着一群半大孩子,学评书里面的枭雄们打家劫舍,劫富济贫。
打家劫舍,打回来的也不过是掉在谁家院子里的红柿子,野梨子,落在哪家院里的大红枣。槐树枝子长到谁家给谁家做了阴凉,到季后那树杈子上的槐花儿得小孩子们共同分享;劫富济贫,也不过是一起玩儿谁粘的知了抓的蚂蟑多,分给年纪小的,哭哭啼啼不愿给的,便拳打脚踢。
这么着便见天有到家里告状的。东家姨西家婶婶经常拉着他们家里被我打的流鼻血挂彩头哭哭啼啼的胖小子到家里找姥姥。姥姥是对我宠溺的不行,从不承认自家女娃娃打人。“俺们这瘦弱的小妮子哪里会打人呦”。躲在姥姥身后向着对面挨了打又遭了骂的小子们做鬼脸。这样的镜头现在想起来也是常常会笑出声来。
回得家里姥姥在做上一碗带着金黄嘎嘎的焖面,有肉的。摸着娃娃儿的头轻声的说:“我娃娃儿从小受苦,没跟爹妈享过福,但我娃娃是个最懂事的,从不欺负人的”。之后在见到那些被打的,姥姥总会抓他们到跟前,他们手里总是会多些个瓜子,糖果。
“我娃娃儿从小就受苦,没跟爹妈享过福,但我娃娃是个最懂事的,从不欺负人的”。
这个叮嘱,使得我在今后的几十年里即便遇到再大的挫折,也会说服自己,“你不怕的,你是打不死的”……
长大后生活是个难题,又因着内心里那一份不安的躁动,忙着做自己的摆渡人,于生活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忙,是良药。
接触了形形色色各色人,可是在忙碌,心心念念的,悲伤,心痛,欢乐与暴躁时候,一想起姥姥那样的慈祥,想到姥姥那张让娃娃儿安心的面庞,便一切都会过去,再大的打击也摆摆头,让自己从头来过。那个言语不多,却让你懂得做人的道理、善良的慈祥老人,是我一辈子的定海神针。
世界上最爱的人在娃娃儿中学时就离世了。没有来得及吃上娃娃儿买的一块儿糖果,娃娃儿心心念念挣钱想给姥姥买巧克力的,子欲养而亲不待,是这辈子的憾事了。
娃娃儿在忧伤,喜悦,平静与哀愁时都会做上碗焖面,虽然从来没有做出带着金黄嘎嘎的焖面,虽然不是糊锅底,就是面条夹生。但娃娃每次捧着那碗面就会安心,就像那张慈祥的脸对着娃娃儿在笑。
这个老人让我面对所有的愤怒与不满时,都告诫自己是因为修行还不够。
这个老人让我明白所有东西包括爱与财富都是一点点累积的,即使总是失望。
林语堂说:“孤独两个字拆开,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我的姥姥撑起我整个的美好童年,对姥姥的怀念撑起半生,即使在孤独,但也美好。
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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