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W前传(5)

作者: 温海华 | 来源:发表于2024-02-16 19:02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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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理完奶奶的丧事后,父亲做了一个冒失的决定:改建那栋矮房子。为了改建国道边上的那栋小矮屋,父亲奔走了多个政府部门,花去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好在房子的地基在八月中旬开挖。因为物流公司的一再催促,父亲九月底回了石狮。我留在镇上监工。三层的框架封顶后,包工师傅忙别处去了,我借机去了石狮。可我刚到石狮,包工师傅又临时决定回来,给底下两层砌砖。父亲问我回去么,我没说回,也没说不回,只是想好不容易出来再待会。几天后的上午,家里临时帮忙监工的小叔传来消息:“在建房子的路边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事故的有关情况只能通过小叔的电话知晓个大概,可心中由生的恐慌却让我们一家寝食难安。尽管在面对棘手难题时我的表现都过于消极,但那刻我像是领悟到了一点什么——躲避只能是下一次祸患的开端。我请缨回去,想了解清楚事故后续的处理情况,如果能顺带窥探到一丝覆盖于我家屋顶上的阴霾经久不散的原因,那真是功德无量了。

        时已晚秋,镇上已有凉意。一下车,我便看到了矗立在路边已停止施工的房子。幸福是这么近,又是那么远。放下行李后,我去了县交警大队,向一个当交警多年的初中同学了解情况:事故发生在晚上十点左右,遇害者骑的摩托车不知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摔倒在我家对面的国道上;事发时没有目击者,交警的责任认定报告中做出了“事故原因不明”的结论,不过在描绘的事故现场图中,标注有我家占道一米左右的砖堆。离去前,我向那同学要了一张律师名片——遇害者家属以“砖堆占道,妨碍交通”为由把我家起诉了,找一个有经验的律师成了最为迫切的事。

        法院开庭的时间是零九年农历十二月中旬。在肃穆的法庭,我们和原告会面了。虽然是经常见面的镇上人,可那刻我们都被满腔的怨恨给操纵了,彼此之间毫无交流,有限的热情也只是在向法官陈述自身冤屈时偶然闪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庭内的气氛越发哀怨,纵是法官不停地敲击法槌,可依然阻停不了遇害者母亲的哭号。突然,惊恐的母亲也抽泣起来,她那低沉隐忍的哭声像钢针直扎我的心。审理结束前,法官提议两家和解,可双方都没有和解的意愿,和解也成了过场形式。几天后,法院做出了判决:我家承担部分责任,补偿死者总费用的15%,合计5万元左右。对于法院的判罚,父亲不以为然。为洗去身上的屈冤,父亲把碍手的工作也辞了。2010年4月,他去了抚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上诉。可现实随着个人的意志发生转变的概率极小。年中,抚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了维持原判的判决。由于一时无法筹集到那笔补偿款,经过法院的调解,我家以“借贷(利息一分)”的形式两年内偿还那笔补偿金。

        因为官司的牵绊,2011年父母在家里种了十多亩莲。我没再外出瞎闯,留在家里帮忙。9月中旬田间的莲子收获完,我就急迫地踏上了打工之路,那时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正儿八经地赚一点钱,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来深圳前,我被第二年复读时认识的一个朋友骗去了安微宿州的传销组织里。在那度日如年的七天中,我恐惧过,失落过,愤怒过,但就是没有开悟过。他们的梦想太过斑斓对我这个头脑迟钝的人没多大吸引力。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去之前说好的那样:包吃包住2500。出得魔窟,我不免对自己要走的人生有了一番新认识:安全第一,赚钱第二。所以,从宿州回来后,我立马投靠了在深圳开物流公司的三个表哥。当然,他们也给我勾画了很多飘渺的远景,但我的要求已经降低了很多,只要别让我去做提心吊胆的勾当,凡事都可商量。

        我到深圳的时间是2011年9月26号晚8点半左右。当火车徐徐停靠在这座繁华的都市时,我听到有人在欢笑,也有人在哭泣。在忧伤的哭声和放纵的笑声中,还有一丝模糊怪异的声响,虽然它很微弱,却如奇迹会在这个世界发生一般坚定地存在。10月1号的凌晨,我坐上了去顺德的货车。离去时,我又听到了那个微弱的声音,它好像还带着一丝不舍与挽留。直到一年多后,我才锁定那个让我耿耿于怀的声源,只可惜她自始至终寻找的目标也不是我。至于在嘈杂的环境中是如何接收到你发出来的微弱电波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这并不重要。就像埋下去的种子,只要还有一点活力时机成熟总还要发芽,而一旦破土而出,它就会如饥似渴地去吸收助它生长成熟与奉献的养料。

        从我家出发,沿着206国道,走上二十来公里,就到了你所居住的赤水镇。最早对赤水镇产生向往之情是在我读初三的时候。一节语文课上,李老师痛心疾首地谈到镇上那些积重难返的陋习。当我纠结于是否将父母对号入座时,他话锋一转,说到了勤劳吃苦的赤水人民,“天蒙蒙亮,赤水的菜农就骑着摩托车上来啦!而我们很多人还在废寝忘食打麻将……”李老师通过对勤劳朴实赤水人民的褒扬,来抒发对好逸恶劳镇人的不满。显然,他达到了目的:从那时起,我幼小的心灵就开始孕育反叛的种子,现在又遇到你一个赤水镇的优秀代表,我就更加坚信李老师当初所持的观点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理了。

        人的悲哀之一,就是对生养自己的家乡产生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这或许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我的老家在离镇上有五公里的横路村。我是家中长孙。打从会走路了,就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那段时间有多久,我已记不清。为此,我曾问过母亲多次,可她很避讳谈论这一话题,总是粗声粗气回复我。我被母亲软硬兼施带回家里的那天却记得非常清楚,尤其是被脱离奶奶怀抱时的凄厉哭号真是感天动地,以后我不知道,反正至目前我还没那样哭过,即便四次高考落榜难受程度也不能和当时相提并论。

        刚回去的时候,我难以适应新环境,时常偷偷跑去找奶奶(那时爷爷已过世)。为此,我没少领教父亲那粗糙又蛮横的大手。记得在镇上读五年级时,我写过一篇作文《父亲的手》,那篇作文不仅得到语文老师的褒奖,他还意犹未尽地当着全班同学朗读,那感觉记忆犹新:痛并快乐着。当然,父亲也没冷酷到不通人情的地步,他打我一顿让我长点记性后,也会马上转变态度对我安抚起来,碰上赶集的日子,他会带我去花花绿绿的集市买个小玩具。那时的驿前镇对我们山里孩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挨一顿揍能赶一次集感觉还挺实惠。

        97年的雨季特别的无情漫长。夏天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狂风将我们卧房屋顶的瓦片席卷,如注暴雨倾倒屋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土腥和腐木味。父母抹黑来到我们三兄妹的床上,紧紧地将我们护在里面。我们胆战心惊地挤在一起,一夜无眠。第二天,我们把床铺搬到了厨房隔壁的杂物间,那房间本来就小摆下两张床后就没了多少空间,可怜那些老鼠在我们硬闯入后抱怨连连,晚上窜到我们三兄妹的床上报复,留下一堆堆肮脏的屎尿。两个月后,厨房又倒了。那是一个初秋的晚上,我们刚躺下不久,一声沉闷的巨响,又把我们从床上惊起。在明亮的月光下,我们一家在废墟里翻找良久,可除了泥块碎瓦以及村人的连绵叹息外,没发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倒塌的泥房不仅将所有的生活工具掩埋,还摧毁了两副上好黑漆放于二楼两长条凳上的棺材。棺材是村里同房的一对老夫妻的。我们是他们的租客。幸运的是,那两副随时待命的棺材没有趁火打劫,带走任何一个本可以让它们完成使命的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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