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性格内向,思维单纯,不会与人争强,不会耍心眼。 踏入社会后,我的这种性格更是常被人称为,好脾气,好欺负。对此,我自己却只能苦笑了之。
记得九七年,在南方初次进到第一个工厂里面,我被分到一个宿舍的上铺。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那高高的二层床上,躺在所谓“高枕无忧”的硬板床上,用滴着泪的心过滤着那枯燥,乏味的工棚生活。
忽有一天,宿舍安排进来了一个衣着时髦,满嘴脏话,提着一个大录音机和一个崭新密码箱的湖南女孩阿丽。
刚踏进宿舍就是:“哇,他妈的,这那是宿舍,分明就是猪窝,这怎么住呀!......”她自言自语的一个人说着。
宿舍的几个工友及两个大姐老乡和我,对这个来者不善的工友,都没有搭话话。我这人天生就讨厌爱说脏话的女孩子,所以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有反感。可她却偏偏又被安排在我的下铺。所以,我每天上下床就成了她刁难我,而我和她争辩的对象。
更可气的是有一天,我擦脸的毛巾在衣架上凉着。晚上下班回来却看见谁的袜子在我毛巾上,当时我真的太气了,就大声的质问是:“谁的袜子,为什么放在我毛巾上面?”
“我的怎么了?老子就是放了,看你把我怎么着?”听着阿丽泼辣,蛮横无理的语气。平时非常照顾我的两个老乡大姐气不过了,就大声的对我说:“阿莲把她袜子扔掉,这不是欺负人吗?”
在极度气愤中,我并没有扔阿丽的袜子,而是顺手把自己雪白的毛巾隔着窗户扔了出去。心里觉得太看不起她了,为一个偌大的女孩子没有素质,没有教养的行为,而深感憎恨。
其实想着就算当时我把她的袜子扔出去了,可仍不出去的仍是她那颗可恶,没有素养的心和低劣的做人行为。
事后几个老乡大姐都对我说:“你怎么那么好说话?太善良在这里会被人欺负的”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做声。其实,当自己的忍让被扭曲,甚至被贬低为欺负和嘲弄时,我很伤心,难过。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忍让不是做给别人的,而是做给自己的良知与素养的,自己的心就踏实了许多。
自那次后,阿丽没有再找我的茬。
一天厂里放假,老乡叫我出去逛商场,我因为刚从厂门外的地摊上,买来的一本郁秀写的《花季雨季》就没有一起出去。自己在宿舍的二层床上专心致志地陶醉在书中感人,精彩的情节里。
不一会,就听阿丽在宿舍突然叫着:“我的妈呀!肚子好痛,疼死我了……。”宿舍的工友建议她去医院拿药,可她却说,口袋里的钱都被她搞传销,花光了。看着她疼的满头大汗,她问几个在宿舍的几个工友借钱,都说没有钱。这时她突然低声下气的朝我苦笑着说:“河南的,你有钱吗?借给点行吗?我明天就去老乡那里借过来就还你。”
看着阿丽痛的发白的脸,我此刻没有了对这个做人素质低劣,教养欠缺的女孩子的憎恨,反而多了几分怜悯,就拿出自己仅剩的五十元钱递给了她。我看见阿丽接过钱,那种表情复杂的激动,说了好多的感恩代谢的话。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要她快去医院。
阿丽好了,第二天,上班她就把她从老乡那里借来的钱还我了。还郑重的说:“河南的,你够哥们,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没有做声,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其实从心里我还是不承认她这个朋友,虽然她绝顶的聪明,会享受时尚潮流又是高材生,可无论各方面她和我都成不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从那以后,好多次不加班的晚上,她都要我跟她一起去找她在以前厂里做高管时的同事聚会,都被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看我不愿意跟她一起去,心里特别泄气。
不过每次回来,她都给我带回来一些夜宵和水果之类吃的,也许我是个不喜欢随便接受别人东西的人,也许当时我对她还有一定的放线,所以她带给我的任何东西,在我们薪水收入寒酸宿舍的工友眼里,都是非常羡慕的珍贵,可我却都婉言拒绝了。
最后一次她真的生气了,用非常粗鲁的口头语叫道:“河南的,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在你心里你一直认为,我就是他妈的坏女孩,其实我真的不是,我只是在以前厂里做高管时,太痴迷传销,以至于被传销骗了许多钱,工作也没好好做,所以被厂里开除了……”说着竟然哽咽着哭了起来。
听到一个做过高管,做过传销,享受时尚潮流,又特别自以为是的女孩,伤心地说出这番话,我和宿舍里的工友,还有平时特别照顾我的两个大姐都惊呆了。
从那以后,我也许被阿丽的话感动了,慢慢心里不再那么排斥她了,也放开了心中的防线。
不过很多时候我还是不愿跟她在一起,可她却日益对我特别好,她性子霸道,打卡,打饭,接水……什么都是她抢先给我做好。而我却觉得很不自在,也很不愿看到她那没有一丁点的女孩子的温柔和修养的举动在我眼前浮现。
记得有一次,我跟她一起去宿舍楼下接热水冲凉,那天厂里都不加班,接水的人很多,我和阿丽排了好久的队,终于该到我了,可却被机修部的一个技术员,给插队抢先了。这时可气坏了阿丽,只见她一脚把那个机修的桶给踢翻了,连忙把我的桶给接上水。那个机修立马就火起来,于是阿丽就和他争吵起来了,一会厂领导就过来调解,事情才算完结。当时我很为阿丽的义气感动,也为她那暴躁的脾气而深感担忧。
那件事之后,阿丽的性格依旧的没有收敛,仍是是我行我素,霸道好胜的作为,所以在厂里呆了不到两个月,最终一天被领导给开除了,走前的那天晚上,她叫了我们部门玩的不错的两个组长和我在饭店吃饭,阿丽喝了很多酒。
晚上十二点,我把她扶到宿舍,她抓着我的手说:“河南的,我交过那么多朋友却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好脾气,没有一个你像你这么纯真,善良,而且骨子有着给人那独特的好感,可以信赖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第二天,阿丽走了,我和老乡把阿丽留给我的包裹寄往了她的家,邮费八十多元。阿丽走时说等她挣到了钱一定给我寄来,我当时就生气了说:“你要还我,我就没有你这个朋友。”阿丽哭了,一个劲的说:“阿莲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是我今生的荣幸......。”
阿丽走后,我的工作和待遇虽然有了好的提升与优待,可我的心却有空空的失落和莫名眷恋的痛。
常常一个人静下来时,想着阿丽对我的好,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她那野蛮的性情......。也曾莫名问,为什么像我性格内向,不爱张扬,对人真诚得有点痴傻的人,怎么能和阿丽这样的人做朋友?
像几个老乡大姐所说:“你太善良了,对人老忍让,没有私心,这种性格在外面太容易被人欺负了。”
是呀!这也许是我做人懦弱的缺陷。可也正是这些缺陷,让我无论走到那里和人相处,都有像阿丽这样的朋友,无微不至的关照与拥护着我。使我在静思回顾人生所走过的旅程中,时常想起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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