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年,也就是2020年,是奥地利作曲家马勒(1860-1911)诞辰160周年了。每逢马勒的冥诞或者逝世纪念日,世界各地都会举办纪念他的活动。因为马勒的作品不仅是现代作曲家的范本,也是检验职业交响乐团演奏水平的试金石。因此,远爷作为马勒迷,也重温了马勒的经典代表作品,如他的十部交响曲(第十首是一首未完成的作品,只有一个柔板乐章)、《青年旅行者之歌》等等。在这诸多精品之中,远爷最有感触的作品就是他的《D大调第一交响曲“巨人”》。
这里不得不说到另外一位作曲家,乐圣贝多芬。马勒同贝多芬在其所处的音乐时期的作用比较相似,二者都是承前启后的里程碑式人物。贝多芬开启了浪漫主义时代,马勒属于晚期浪漫主义的代表,将传统交响乐的探索挖掘到了极致,影响了20世纪现代主义作曲家包括勋伯格、斯特拉文斯基等人的风格。并且,贝多芬和马勒都写了完整的九部交响曲。但不同的是,贝多芬的《第一交响曲》和《第九交响曲》之间简直是两个时代的作品——第一交响曲的风格和结构都是典型的古典主义时期的交响曲风格,深受海顿和莫扎特的影响。对比下来,两部作品在音乐思想性的深度以及作品内容的丰富度上简直是天差地别;反观马勒,他的九部完整交响乐在音乐材料的使用上几乎同样的丰富广博,作品与作品间的思想性也得到了很好的延续和发展。并且难能可贵的是,马勒在构思这部《巨人》时,只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20岁出头的小伙子,即使作品在1888年完成首演时,马勒也只不过刚刚28岁。这一点是同一时期的贝多芬所不能企及的,当然,贝多芬是一位大器晚成型的作曲大师。说句题外话,马勒还是一位享誉世界的指挥家。在那个普遍忽视指挥家对乐曲的塑造能力的时代,马勒可以说是现代指挥家的开山鼻祖。当时能与他在能力和地位上并肩的也只有指挥巨匠阿尔图罗·托斯卡尼尼,后者乃20世纪指挥的鼻祖,并被指挥皇帝卡拉扬视为其在指挥艺术上的偶像。
远爷挑选了三个不同的版本的《巨人》进行比较,他们分别是:伯恩斯坦指挥维也纳爱乐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的版本、克劳迪奥·阿巴多指挥瑞士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于2009年琉森音乐节演奏的版本以及杜达梅尔指挥洛杉矶爱乐乐团的版本。这里特别要提一下,《巨人》本来有五个乐章,由于马勒认为其第二乐章行板(百花的一章)过于优美甜腻,与标题不符,像巨人鼻子上的“粉刺”,因此将其删去不再演奏。现在大多只能找到四个乐章的版本,这三个版本也不例外。
以下是远爷对乐曲的分析及三个版本的比较(由于此曲较长,本人仅挑选部分章节进行分析比较)
- 首先,第一乐章:春光无限,D大调,奏鸣曲式。乐谱标记以“缓慢而沉重”的序奏开始,在长大的泛音A持续音上,首先由大管、短笛奏出下行四度动机,待小号产生动机时,圆号奏出优美的旋律,单簧管奏出下行四度动机以模拟杜鹃叫声。双簧管与低音管奏下行四度为特征的动机,它极似杜鹃鸟的啼叫。这里笔者想请大家注意,“杜鹃”的动机是全曲的重要核心之一,它是乐曲所有线索展开的源头 ,象征着一种暗流涌动的生命力。而大提琴与低音提琴声部则低声隐晦地奏出了第三乐章开头葬礼进行曲的主题,似乎有某种暗示性。
之后在呈示部中,马勒引用了他声乐套曲《旅行者之歌》中《清晨走在田野上》的曲调,一改诙谐而富有生机,一幅大地回春的景象生动地“展现”在观众眼前,真可谓充分调动了观众的各种感官,并且深刻挖掘了音乐的情绪性和画面描绘能力。
三个版本的录音中,伯恩斯坦指挥维也纳爱乐的演奏让我想起了约翰·斯特劳斯的《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圆舞曲》,不仅还原了马勒的风格还赋予了更具奥地利本土气质的恬静清新;杜达梅尔的版本则更加紧张急凑一点,这样的处理使得作品的开头颇似瓦格纳式的动机发展,并且与瓦格纳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开幕序曲有几分神似。正是两位指挥家在这细节上处理的细微变化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而阿巴多的版本又与两人不同,他不刻意的加上太多个人想法,中规中矩地将乐谱上所有的表情演绎出来,这样就使得乐团的音响效果十分平衡,更令人悦耳一些。
- 第二乐章:扬帆起航,“强有力的运动”,A大调,激动的谐谑曲,音乐简练而单纯。乐曲的主题生动地描绘出一幅生活风俗性画面。乐曲前半段为连德勒舞曲,中段的圆舞曲十分富有维也纳圆舞曲的特点。 这一乐章是对马勒的自传性描写,写的正是他刚踏入社会时信心满满,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心理。年轻人那种不羁、轻狂、富有朝气尽在其中得到体现。
在三个版本中,唯有伯恩斯坦将全乐章放慢了速度,这么做的目的是从速度节奏的变化上增加乐曲的对比度,区分开同样都为三拍子舞曲的连德勒和维也纳圆舞曲,让观众更能辨别二者的不同。并且此版在力度上也不似另外两个版本那么“狠”,开头的连德勒轻盈欢快,中间的圆舞曲仿佛天外仙乐,一下子好像把我拉到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现场,伯恩斯坦把斯特劳斯家族独树一帜的华尔兹节拍放入该曲,顿时令这个版本的演绎成为无法被模仿的的经典;杜达梅尔在这一乐章展现了自己调皮的性格。他前所未有的在开头把力度调高并把每个音加上重音,有意要模仿巨人沉重的脚步,“戴着脚镣跳舞的巨人”形象被更加强化,虽然这样的演绎离经叛道,但也不失为一次有趣的尝试;令人奇怪的是,阿巴多虽疾病缠身,瘦骨嶙峋的但他的演绎更具有生气,年轻活泼,更让人热血沸腾,视频中,团员们在演奏时仿佛要跳起来一样,这真是最喧闹、最张扬的演绎了。
3.第三乐章:d小调,三段体,是一首卡洛风格的葬礼进行曲。他描写的是一群动物唯一为死去的猎人送葬的情景,场面看似悲伤,却暗藏讽刺,野兽们为猎人的一命呜呼而兴高采烈, 令人忍俊不禁。这是作曲家对那些歧视他的人的嘲讽。该乐章的开头便剑走偏锋,由低音大提琴演奏一段人所共知的《两只老虎》,作为乐章的主题。该旋律逐渐转为卡农曲式,其它乐器渐次加入,而双簧管凌驾乐队之上,吹出怪诞的变奏,随后,变奏的任务从双簧管改为单簧管。 旋律再度变为刺耳难听。可以说,马勒真的很神奇,他写出了有调性的音乐史上最不和谐的旋律。他将人尽皆知的《两只老虎》的音乐从大调转为小调贯穿全乐章,最适合不过地将悲伤中的讽刺表达了出来。
三个版本的演绎中,我只想说伯恩斯坦。这可谓是维亚纳爱乐一次巨大的失误。开头低音贝斯的独奏音准奇差,完全偏离了曲调,幸好主题传递给下一件乐器时弥补了这一错误。可以说,另两个版本若有什么能胜过此版的,也只有此处了。
由于第四乐章篇幅过长,远爷对《巨人》的分析只能到此,不再赘述第四乐章。综上所述,远爷更倾向于伯恩斯坦指挥维也纳爱乐的版本,毕竟是马勒家乡的乐团,又是世界上最好的乐团之一。除了那个意外的失误以外,其余部分堪称完美,淡定从容,优雅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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