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一个行尸。不要试图来反驳我,不要用一种亢奋的声音来责难我。越是荒诞的东西越是接近伟大,扪心自问,再扪心自问,你便会醒悟,你便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真是行尸走肉得厉害。用最最恶毒的语言来形容我们,都会把词汇给侮辱,你说这是诽谤,我说这是事实。
走在路上的时候,空气是热的,风也是热的,我停下来,回头看看,除了虚无,再没有别的什么。偶尔一两个行人,对,偶尔一两个,我数过了。那么。我要到哪里去呢?瞧这问题问得,多门愚蠢,简直让人发笑了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要到哪里去呢!完全不知道啊!也许就是走走而已,走累了就算了,至于缘由什么的,都不重要,我不去想。难道这不是太随意了一些吗?是啊,可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有时候,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对,潜意识里也想改变一下,但我们还是默然接受了这一切,并越来越习惯这一切。我们都一样,畏惧这个世界,甚至不敢思考,至于思想,别人的与自己无关,自己的,自己的?我们都不敢思考,谈什么自己的思想。
好了好了,不要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的我咆哮着阻止了我。一条狗衔着一根稻草慢悠悠地从我身旁走过,我跟在它后面,想知道它要到哪里去。我尽量让自己放松到和狗一样的状态,不过实在学不来,艰难地很。我觉得这样跟踪一条狗应该没有触犯法律的危险,可能不太道德。不过太让人失望了,它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吐掉了那根稻草,慢悠悠走到一颗树下面。该死的东西,我破口大骂,它竟然趴在树下面睡觉,那种姿态,简直学不来。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条狗在戏弄我,说不定还在嘲笑我,它把那稻草吐给我,以为那能救我的命。我觉得,这日子过的还不如一条狗。我知道,我只知道,那种姿态,这辈子,下辈子都学不来。
算了,不在乎了,我捡起稻草继续往前走。太阳毒辣,脚下全是火炭,我的嗓子仿佛有好多火苗妖娆起舞。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倒下的时候,一辆卡车停在了我的身边。卡车司机向我招手,示意我上车。喝了两瓶矿泉水后我觉得好多了,似乎不那么难受了。我看看身边的司机,好家伙,这么大块头。他宽厚的肩膀简直快要把那可怜的小背心给撑爆了,他的头是汉江吧!我真担心一不小心他就会被自己的汗给淹死。他神情严肃,自从我上车后一句话也没说。我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不知道。我试图找个话题来打破这该死的沉默,不过很快失败了,很尴尬的失败,我只能这样说。当我转向旁边准备说话的时候,他一把将我揪住,狠狠地扔出了窗外。我望着扬起的尘土,啐了口吐沫,混蛋,我叫嚣着。
虽然很疼,不过幸好没有什么大伤,只是脚有点问题,走路一瘸一瘸的。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那个司机是个变态,简直心理扭曲。我继续一瘸一拐地朝前走,的确很费劲。我怀疑我的腿断了,因为真的很疼。我觉得自己如果不找医生看看,后果真的会很严重。我拖着我的腿靠在路边的树上,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就这样死了我感到不太好,这种方式不符合我的标准。可能疼痛让我出现了幻觉,树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他穿着白大褂,好像刚睡醒。我不敢相信,一身白大褂,还戴着那种眼镜,不是医生才怪,我第一次觉得医生真是太亲切了。我向他说明了我的情况,他点点头,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看样子他很有把握,我想自己要得救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你的情况不太乐观,需要做个小手术,截个肢就行了”。他转过身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电锯,径直朝我扑来。我被他吓得滚了出去。
“你这必须截肢,不然后果很严重”。他咆哮着。我的后背惊出了冷汗,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跑了。直到看不见他了才停下,结果我发现自己的腿好了。可能太过用力跑着跑着就把骨头给接回去了吧!我的心还悬着,想想都觉得害怕,差点腿就没了。妈的,今天遇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绝对撞邪了。不知道还会遇见些什么人,我反倒不怕了,还很好奇,反正已经够倒霉了,再多一件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叫破罐子破摔还是越挫越勇,都可以吧,反正也没多大差别,我就怀着样的心情继续我的奇怪的旅途。
我这样的行走到底有什么意义,说实话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或者说我找不到任何借口。那根稻草不知道何时弄丢了,什么救命稻草。鬼才会相信。我的心里不断嘀咕,不留神碰到了人。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女人。她好像不太在意我碰到她,只是着急得问我有没有看见一只狗。我奇怪的是她一点也没有感到这样有什么不妥,我尽量不去看她,难道她平时就这样赤裸着上身生活么,想想都觉得别扭。我当然告诉她了那条狗的事情,她请求我带她去找,并说那条狗对她很重要。虽然一想到一路上发生的事就觉得晦气,而且可能还会碰到那个医生(什么医生,八成是个伐木的精神病),但我还是答应了,没办法,我不太会拒绝人。
一路上两人无话,又是那该死的沉默,简直快要把人给憋闷死了。一个落寞的男人和一个赤裸上身的女人并排走在夏日的路上,怎么看怎么奇怪,病态的人会觉得很浪漫,我觉得很惊悚,就像打开快递箱子里面放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种场景。我特别害怕这个时候冒出来几个路人,那样我会觉得更惊悚的。我们走了很久什么也没看到,连只鸟都没有,我都有点气馁了。这个时候一种奇怪的想法冒出来了,我觉得那只狗已经被医生锯成肉沫了,越是朝回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好像那已经成了事实一样。我不知道如果我把这种感觉告诉这个女人,她会怎么样,会崩溃?会自杀?还是轻轻点点头,再无话。这样揣测别人有一种赌博的感觉,其实是好奇心作祟,这也是一种病态,非常卑微的病态。
不过感觉有时候真的可能只是你的错觉,因为我们清晰地听到了狗叫声,并且越来越近。女人非常肯定那是她的狗,她看起来很兴奋,我也变得躁动起来。果然那只狗朝我们跑过来,但没有停下来,因为后面有人在追它,是那个医生,他拿着电锯疯狂地追赶那只狗。“你这必须截肢,不然后果很严重”,他依旧咆哮着,和先前一样的口气,神情,动作,他是不是早就练习了很多遍,太熟练了。我已经习惯了,身边的女人看起来吓着了,等她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追过去了。她一跑,我也就跟着跑了,这场面看起来真滑稽,像拍电影。我累得喘不过气来了,不过很快我就不用这么累地狂奔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传来,我只看见狗一晃就不见了。卡车停了下来,那个大块头下了车,朝车底看了看,然后摇摇头,开车走了。扬起的尘土再一次飞到我跟前,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医生看了看地上的狗,摇摇头,说了句“没救了”,然后扛起电锯,走了。
女人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我想安慰一下,不过始终没能开口,她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了,让我感到深深的绝望和恐惧。我能做些什么呢!我看了看那只狗,我宁愿我没有看。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落下去又会再升起,风吹过来,吹过来一根稻草,我伸手抓住,紧紧握在手中。我要继续往前走,这是一个行尸存在的意义,每个人都是一个行尸, 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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