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已经不止一次注意到这位客人了。
作为七侠镇最大的一家客栈,形形色色的客人每天不计其数,来了又走,可是没有一位像今天这客人这样奇怪。
这位客官进门之后直奔二楼靠窗的位置,熟门熟路地要了满桌的宴席,吩咐老白热上珍藏的女儿红,不问价格,不问咸淡,面对老白热情的询问,只是面无表情地从怀里面掏出一锭雪花纹银。
掌柜的认为这位客人是哪家的贵公子,存着讨好他的心思,责令后厨先紧着他点的菜,并且亲自为他斟上了酒。
酒菜上来后这位客人却呆呆地望着窗外,一筷未动。
何止是未动筷,从酒菜端上桌的那一刻起,这个客人就好像变成了一尊石佛,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约莫着大半个时辰过后,酒菜凉透了,就招呼老白一声将酒菜换上一桌。
从进店到现在,已经换了四桌菜,这位客人依然没有动筷的意思,掌柜的也觉得有些奇怪,连着使眼色让老白注意点。
江的湖眼看着第四桌菜换下去,老白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这位爷,您一下午坐在这,饭菜换了一桌又一桌,却动也不动,是什么意思啊?恕小的嘴碎,这酒菜,都是我们大厨用心做的,我们大厨原来可是稻香楼掌勺的,手艺没的说,这菜不吃就凉了,凉了就得到了,多可惜。」
「我在等人。」 他开口说道。
「等人?」
「没错,等,这桌菜的主人」他看了眼外窗外的落日,慢慢沉入地平线。
「敢问客官,这桌饭菜的主人是谁?」
这位客人突然笑了,摇了摇头。
老白看向他的目光,心中一凛:这是一双剑客的眼睛。
「你觉得我在等什么人?」
「小的斗胆猜一下,客官在等一位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这位客人笑了一下,不予置否。
「小的再猜,客官有一身俊俏的功夫。」
「何以见得?」客人感兴趣地问道。
「客官手指上布满了老茧,这是练外家功夫的象征,您下盘稳健,在这坐了半晌,纹丝不动,这份定力,就只有练武之人才具备。」
「那你不妨再猜猜,我练的哪一路功夫?」客人举起一个酒杯,把玩起来。
「客官,可是,用剑的?」
江的湖「哈哈,我身上未曾配剑,你这论据从何而来?」
「小的只是斗胆猜测,在这江湖上,尤其是我们这些跑堂的,讲究的是看的准,使暗器的,眼神闪烁,为人阴暗;使大刀的,金戈铁马,虎虎生风,唯有用剑的,方才像您一样,心无旁骛。」
「你,真的只是一个跑堂的?」客人直勾勾地盯着老白问道。
「回爷的话,小的在这跑堂七年了,童叟无欺。」
「那你可曾听闻二十一年前的一桩旧事?」
「小的不知,愿闻其详。」
「江湖上传闻,二十一年前的一个下午,大约就在这座客栈,这个时辰,先前圣上,当今太上皇派六扇门的精锐灭了宋太师满门,只有他的女儿在仆人的保护下,狼狈逃出了京城,一路上风餐露宿,唯恐泄露了消息,可是还是走路了风声,被六扇门的高手们堵在了这座客栈。奇怪的是,一个无名小卒竟然击溃了这些大内高手,救下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经我多方打听,这个人应该就在这座客栈内,你可知晓?」
「这事小的略有所知,不过觉得太过夸张,想必是江湖上的谣传吧,阁下何必当真呢?」
「我用剑成名已经数十载,江湖上难觅敌手,费了几个春秋打听到这个消息,到这里来,就是想会会这个人。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说完这句话,这位客人抬头看了老白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老白忽然看到这个客人手持一根竹筷刺向自己。
虽说是一个竹筷,可是却具着雷霆之势,似猛虎一般咆哮而来。
就这么一根竹筷,却被老白轻轻地用指头夹住。
「客官,筷子是两根一起的。」老白低声地说。
「好,今日得见阁下的功夫,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我林某人不枉来这一趟,不枉来啊!可是林某还有两件事叨扰阁下。」
「客官不妨直说。」
「刚才,你是怎么看出我的剑势的?」
「小的早就说过,做跑堂的,就是持这一口眼睛的饭,客官在想什么,小的自然能辨别三分。」
「好!另一件事则是无关于武学,江湖传闻到阁下救下宋太师的女儿之后就没了声,你为什么会甘愿牺牲自己的一身武艺,在这里当一个跑堂的呢?」
老白一愣,望着楼下招呼客人的掌柜,喊了声
「爹,当年你为啥不去当武林盟主!」
数日过后,客栈里议论纷纷。
「诶,听说没,江湖第一剑手林退之封剑了,说什么此生不再碰剑,真他娘的蹊跷。」
老白在一旁听着,愣了半天,又去招呼下一位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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