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去亚洲电影节的展映,如果不是有朋友要来上海,我大概率不会参与这次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四个字概括是“适逢其会”。宋老师描述道:“市民董小姐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早起抢票······密切关注加场信息······利用下班时间赶场·······”不太容易,但很开心,尤其是在影片放映结束后响起的掌声,让人在疲惫生活中可以长舒一口气。
本次电影节一共看了五部电影,去了三个电影院,但能稍微写一点东西的,大概只有三部了,而这三部也仅仅是此时此刻的体会了。
1.《若能与你共乘海浪之上》
光看标题就觉得这应该是个很甜的故事吧,前半段是巨甜。消防员少年看着在浪里滑行的少女,说“这是我的英雄“。引起火灾的烟花在夜空中噼里啪啦绽放,消防员从天而降拯救了带着冲浪板的少女,成为了少女的英雄。英雄的彼此相约练习冲浪,一起去咖啡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甜得屏幕外的观众们牙齿酸,想和少年妹妹一样大喊“谈恋爱的都是傻瓜”。
少年一心想从事救助人的工作,少女迷茫地在人生路上走,少年说会永远陪着她,陪她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少年因为热心救人离开了,少女搬离了海边不再冲浪。她好奇,为什么少年会撇下她独自一人去冲浪?她试图打开少年留下的手机,试了各种各样的生日密码都不对。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唱起他们共同喜爱的一首歌,少年的灵魂从水中浮现。少女以歌声将少年留在身边,时时刻刻。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少年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友人告诉她,这是因为他还有放心不下的东西,所以无法成佛。
少女来到了少年的家,翻开了从前的相册,认出了少年就是自己小时候救过的男孩。她找到了打开手机的密码,看到了少年未发送的消息“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独自乘上人生的浪头”。可真正的告别是很难的,尤其是告别一个从小就与自己产生了羁绊的人。在少年妹妹的生命和少年的灵魂之中,少女终于做出了决定。少年安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少女也成长了。
原本以为是个很甜的故事,却意外得伤感,很甜的内核是接受失去,是告别。和《宣告黎明的露之歌》一样,虽然剧情很弱,但就是被感动到了。那些通过画面传达出来的巨大情感,超越了剧情。这也是动画让人着迷之处吧,每一帧都是被创造的世界,不存在随机性。
2.《自鸣钟天使》(又名《时钟里的天使》)
转场错过了开头的十分钟,等到坐下观看的时候,已经放映到阿梅利亚渴望停止时间的那段。豆瓣上几乎都是低分,理由有两点:1.太过子供向,2.想讲一个宏大的命题,但却没有把握好。我个人还是很喜欢这部片子的,它提供给我一些对于时间的新的理解。第一次想为一部片子挽回,因为平心而论,它不是一部糟糕的片子,配乐尤其赞。
这部片子主要目的是鼓励那些得白血病的儿童好好活下去。也许考虑到儿童的理解力和接受力,画面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除了永恒、天使马拉齐外,长得都不太好看。语言相对直白,剧情结构也非常简单,从闯祸——试图解决问题——被拒绝——再尝试——被坑——继续尝试一步一步走下来。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读儿童文学的经历,重要的是故事中的人物做了什么,产生了怎样的后果,因此得出了什么样的道理,而不会去纠结很多细节的东西。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部片子提供了理解时间的另一个维度。
1.停止时间。只有时间的主人才能将象征时间的宝石取下拿给“永恒”。永恒吸取时间中的能量,一旦吸取完成,生活在时间城堡中的人都会被卷入深渊。停止时间是丧失时间,不仅影响到自己,也将影响到他人。
2.过去之神。指南为了和永恒对抗,将爱人托付给了过去之神照顾。过去之神却让她陷入了过去美好的回忆中。这也是人类常常的做法,不想面对现在和未来,就躲在过去。过去是确定的、安全的,甚至就是好的。看到这里,过去是创造虚幻以囚禁人的时间之神,也像《Pandora Hearts》中布雷克所讲“无论你如何渴求过去,那里都不会有你的未来!”。可阿梅利亚发现了插入过去之神身体中的刺,疼痛让他失去理智。他说,他不应该用回忆来束缚指南的爱人。当她来到他这里求助时,他希望她能在过去的回忆中找到力量走下去。是了,就是这样,过去也是重要的。正因为过去的存在,我们才成为现在的我们。
3.永恒与轮回。阿梅利亚要找到轮回之主来逆转自己的时间,可她惊讶地发现永恒和轮回是同一个人的两个人格。随着永恒汲取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它渐渐压过了轮回。永恒制造了无数的时间深渊,而时间本该是流动的。
这不是一部完美的片子,但是一部好片子。病人的世界并不容易理解,他们首先经受着身体上的考验,这种体验常人很难去共情。儿童病人的世界更难。如果有一部片子能减缓他们的疼痛,能说出他们的无助和痛苦,能试图去鼓励他们,那就已经很好了。
3.《寻羌》
从小就还挺关注拆迁、迁徙这些事情的,从新安江水库到三峡大坝。在念书的时候偶然看到了三峡移民聚居区,之后就一直想了解这种超大型迁徙过程中人的经历,这部片子给了我这样的一个机会。
首先震撼我的倒不是这次迁徙本身,而是羌族对本民族历史的叙述。他们总结说:不是被人,就是被动物撵来撵去的,怎么这么苦?看着石头垒起来的羌寨,明白他们在大山深处觅得一处安全居所的不易。
全片围绕羌寨的杨姓人家展开,他们家族是村子中的释比,能与祖神、与祖先沟通。和羌族从前的迁徙不一样,这次迁徙他们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也不是在大山之间穿来穿去,而是搬到两百公里之外的它处。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股害怕,杨家二哥在祖坟前涕泗横流,他的叙述让我感觉到这次背井离乡对他而言是死亡。离开祖神庇佑的地方,离开了从小熟悉的环境,去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不亚于一次重生。
政策的决定者也许觉得迁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人们背着竹篓从山上慢慢下来,随着一辆辆卡车开走,迁徙好像就结束了。这些的背后是有人200块就卖掉了陪伴多年的马,只希望新的主人能对它好一点。是知道自己即将被卖掉的牛的眼泪。迁徙,真的割裂了这群人的生活,割裂了他们曾拥有的和土地、和动物的联系。
很可惜,镜头没有描述他们在新地方的适应或者冲突过程,一转已是九年后。释比的鼓不再只为仪式而敲,也为文化类活动的开场而敲。他们没有实现三年后将玛毕接到新地方的诺言,在故人逝去之后才开始行动起来。释比去找自己的大儿子,大儿子向他展示了自动麻将机,问:我们还需要神吗?如今我们有自来水,水龙头一开就有水。一切都比从前方便。释比反问:那水龙头里的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释比又去找了小儿子,也是气呼呼地走了。
不知道最后怎么达成的协议,释比的大儿子将他们带回了老家。石头房子虽已颓圮,但仍能看出从前的痕迹。我疑惑,迁徙宣传中的次生灾害有发生过吗?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剥夺了这群人生活在这里的权利,可以吗?
经过一系列仪式后,他们终于将玛毕带回了现在的居所。烟雨连绵之地久违地放晴了。一群老人站在山上指着村部的楼商量为玛毕建一个新的居所,他们问释比放在哪里合适。释比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神安放在人的心里。
这是一部讲迁徙的片子,却又不仅仅是迁徙。我没有信仰,却在很多时刻感受到某种愿望。朋友说,他比较开心的是,在经历过一些痛苦后,还是对人抱着善意的态度,不会失去对世界的善意。
是了,虽然迁徙是一个充满了痛苦的过程,但人类还是有办法度过,还是会有真正展露笑颜的一刻。明了他人的痛苦,才会慎重做出每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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